第一六零章 東珠(第2/2頁)

大當家一向以為親妹子只是個妒性大的婦人,今日才無比清楚地意識到她的愚蠢和狠毒。連話都不想再多說一句,轉過頭問道:“雖然你口風不緊在前,但先前我還是錯怪你了,都是東珠惹出來的麻煩。她行事顧頭不顧腚已經無可救藥,這件事絕對不能傳揚出去,就是爛了臭了也只能捂在鍋裏,最後你是怎麽描補的?”

鄧南依舊恭立,聞言溫聲答道:“我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已經來不及阻攔,只得趁了曹氏兄弟過來拿五十兩銀子余款的時候,親自送他們上了停在北面山洞裏的小船,讓他們先到百裏外的六門礁去躲一躲。許諾等風頭過了,就讓回中土的海船悄悄地捎帶他們回老家。”

頓了一下,鄧南擡起面龐無比謙和地繼續道:“那小船是我親自監工,其中有四塊底板沒有用大鐵釘鉚接在一處,只是用松香細細地凝結實了。一出海遇著稍微大一點的風浪便會船毀人亡,在這世上再無半點蹤跡。”

毛東珠聽得手腳冰涼,她仗著哥哥的威勢在島上胡作非為,最大的惡事不過是在言語上將人狠狠羞辱一番,倒是從未幹過這般不動聲色地就奪人性命之事。這回若非聽身邊的仆婦慫恿,她也沒想到將曾淮秀弄得遠遠的賣了。

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徒逞口舌之利,男人卻能談笑間刀劍相加,古來便是男人們造反成事的居多,無毒不丈夫不是沒有道理的。耳邊聽著長嫂輕輕地念誦著《地藏菩薩本願經》,屋內梵音繚繞,毛東珠心裏卻升騰起一股莫名興奮。

大當家瞥了孟氏一眼,輕輕點頭,“聽說還有一個小丫頭……”

鄧南立刻道:“已經死了,等再過幾日,我派人往她家裏送幾兩銀子,就說是大當家體恤。”

為亡者念完一遍超度經文的孟氏擡起頭,正看到毛東珠目不轉睛聽得一臉盎然有趣,暗暗嘆了一聲沒有再呆下去,站起身子獨自回了後院,這裏修建了一個小小的佛堂,供奉了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

孟氏雙膝著地踉蹌跪在蒲團上,一遍一遍地念著:心不住於身,身亦不住心。而能作佛事,自在未曾有。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香霧繚繞中,菩薩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慈悲地俯視眾生,仿佛早已了然世間男女的一切哀怒嗔癡。

徐驕匆匆走在碼頭上,小心避開三兩的人群,附在徐直耳邊細語了幾聲。

徐直一挑眉梢道:“真找到人了?沒有認錯?”

徐驕陪了小心輕聲道:“真讓傅姑娘,不,是宋真料到了,曹氏兄弟和咱家遠無怨近無仇,不過是拿錢替~人~消災的羊兒客。秀姨的事背後還有黑手,事情一旦敗露這兩人肯定會被滅口拋屍海裏。”

說到這裏,徐驕滿目敬佩,“還有寬叔說這幾天正值寒露,海水必定會往南迴流。我安排了好些人在幾處臨近的小島暗地裏守著,果然打撈到了曹大的屍身,曹二則不見蹤影。看那模樣曹大不過死了一兩日,應該是在海上艱難支撐了幾日,最後體力不支溺死後才被海潮沖回岸上,我看了一眼不敢聲張趕緊過來稟報義父!”

徐直撫著下巴仔細琢磨了一下,慢慢笑道:“這曹氏兄弟肯定不是土生土長的海家人,不知道咱們家鄉有種往生船不能坐嗎?我還以為那些人有多心狠手辣呢,依我往日的性子就該將這兩人堵了嘴用繩索捆了,再在腳下吊了磨盤半夜丟在海裏。三兩月過後只剩下副屍骨架子,誰人知曉那是誰?”

徐驕擡眼見義父談笑風聲說著殺人的勾當,越發小心道:“我仔細翻檢了,曹大身上別無長物,只有緊緊纏在腰上用油紙小心包裹的兩張五十兩的銀票。”

沒能手刃綁架之人,徐直一直覺得不舒坦。聽了這話後頓覺胸口暢快,索性扯開衫子站在石砎上,熱辣辣的太陽直直照在他身上,嗤道:“這便是他兩兄弟的買命錢,有命掙沒命花,倒解了我心頭閑氣。曹大死了沒兩日屍身應該還沒壞,你叫兩個人悄悄把他綁在桅杆上,再去燈籠鋪訂幾盞最大最亮的羊角燈,就說我明晚準備設酒宴請各位當家的過來瞧熱鬧!”

徐驕眉毛一跳,越發小心地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