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籌嫁(第2/2頁)

曾姑姑笑盈盈地從一只楠木箱裏取出一副鏨花鑲碧璽赤金頭面,遞在傅百善手上道:“這副東西是我二十歲生辰時貴人賞的,東西倒是極好的,不過這些逾制的東西在宮裏哪敢隨意帶。出來之後歲數也大了,頭上更不敢插戴這些鮮亮之物。年後你就十五了,這副頭面就做你的及笄之禮吧!”

傅百善連忙大方稱謝,這副頭面有挑心、頂簪、掩鬢、小插、分心、耳墜六件。雖然年代稍久,但是內廷的工藝顯然登峰造極,其間挑心上面鑲嵌的碧璽顏色繁多,紅的便有桃紅、玫紅、烏紅、紫紅,藍的有茜藍、海藍、湖藍、深藍,偏偏工匠將這些寶石小心雕琢搭配,花鳥蟲曽栩栩如生,件件雍容華貴精美異常叫人愛不釋手。

結果這日曾姑姑如同善財童子附身,不光宋知春得了一件金鑲寶蓮花冠,小五小六各得了一副前朝大家仇英的山水圖和草貼,就是隨身服侍的荔枝和蓮霧也一人得了一副赤金絞絲胡蘆耳墜。

到了晚間,累得腰酸背痛的傅百善一回房間倒頭便睡,荔枝半夜去察看,就見自家姑娘睡得香甜,還極難得地有細微的鼾聲,想是累得狠了,這是這段時日以來,姑娘睡得頭一個安穩覺。

第二日一早,宋知春便將女兒喊進屋子,說打算將傅家的一處鋪子並一處小莊子送與曾姑姑添妝,女人手裏有出息,日後買個胭脂水粉也方便。這些產業都是傅滿倉往年置辦的,雖然現在炙手可熱,但其實所費不多,傅百善自是無不可。

曾姑姑也非矯情之人,見實在推辭不過,索性大方收下。待在官府裏重新立了档子後,幹脆帶了家裏的幾個小的日日盤桓在外,或是在莊上遊玩,或是在鋪子裏核對帳目,竟無一日空閑。

過完年後,魏勉親自騎了高頭大馬,將三十六擡聘禮吹吹打打地送上門,但凡是市面上能夠搜羅來的稀奇物事都弄了來。因為是冬天,沒有狩獵到活的大雁,魏勉就吩咐工匠趕制了一對足金足兩的大雁,放在第一台聘禮挑子裏,叫人感受到這人的十足誠意。

宋知春原本是給女兒打下手,結果慢慢忙出興味,事無巨細地都要一一過問。她老早就打算好了,珍哥最多在家耽誤三年,等她出嫁時,這些流程自己早就爛熟於心,肯定會操辦得比這回還要體面周到。

母女倆忙得腳不沾地,將曾姑姑的嫁妝單子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她自己隨身帶過來的,魏家才送來的,傅家新近添置的,林林總總寫滿了半寸高的簿子。雖然精減了幾次,奈何東西實在太多了,最終才勉強定下了五十四擡嫁妝。那真是結結實實的五十四擡,箱子裏的綢緞綾羅密實得手都插不進去,頭面首飾之類的是幾套疊放在一起。

宋知春又在庫房中挑了一套上好黃花梨家具放在最後幾擡,抽屜匣子裏塞滿了丫頭們趕制的褡褳荷包手帕等小件,衣櫃裏放得滿滿當當的子孫滿堂紋飾的被褥鋪陳。有好事的婆子暗自咋舌,說要是把這五十四擡嫁妝拆開,可以拼湊個一百零八台了。又和城中操辦此種事務的中人將挑夫、全福、鑼鼓、酒宴上的人安排好,迎親的日子已經快到跟前了。

忽忽到了元月十八,曾姑姑沐浴洗發,打扮得周整準備上花轎。臨辭別時她忽然矮身跪在宋知春面前,口稱“大嫂”。宋知春唬了一跳,忙出手攙扶,曾姑姑身形卻是紋絲未動,規規矩矩把頭磕完才起身。

來迎親的魏勉今日終將想了近二十年的佳人娶進門,早喜得見牙不見眼,也跟著跑到宋知春面前磕了三個頭。賓客間頓時嘩然,這可是朝庭手握重兵的三品大員!心中有成算的都在叮囑身邊的妻女,日後定要交好傅家。

裴青前後逡巡了幾趟,都沒有看見傅百善,忙抓住身旁忙碌不已的陳溪問道:“這樣大喜的日子,怎麽沒有看見珍哥?”

陳溪意味難明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還有閑心問珍哥呀?她不是在為顧嬤嬤守孝嗎?她怕沖撞了曾姑姑的好日子,前個便搬到城外莊子上去住了,怎麽她沒有給你捎信嗎?”

兩個人雖然現在一個是朝廷千戶,一個是尋常人家的管事,但是自小一起長大,所以說話向來隨便。裴青心中記掛謝素卿出逃之事,就一時沒有聽出陳溪的言下之意。見珍哥沒有在傅家,隨意寒暄了幾句後就跟著迎親的隊伍走了。

陳溪卻是再次在心中感嘆,兄弟呀兄弟,咱家這般重情重義的姑娘你要是錯過了,日後真是沒地哭去。他本有心多問一句,但是想到蓮霧說起姑娘如今好不容易才決定忘懷此事,就不要再去重掀波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