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反間(第2/2頁)

傅百善擡起頭,目光逐漸堅定。

不能倒下,絕不能倒下。家中爹爹音訊全無,娘又大病初愈,兩個弟弟遠在登州治病,這個家才搬來青州不久,連起碼的根基都還沒有紮穩,連最起碼的人脈都還沒有打開,還要人繼續守護。

大堂上的夥計們正在收拾桌上殘余的茶水,掌櫃站在一邊細細寫下玲瓏二字。隨意挑了兩只簪子和發釵的傅百善見了贊道,“這字寫得可真好,可否送予我!”

掌櫃得意於自家練了近二十年的字竟然真的有人賞識,自不會吝惜一點筆墨,隨手將紙卷好遞過來。又客客氣氣地將人送到門口,心裏不無遺憾地想到,這位個頭高挑顏面素凈的姑娘倒是知書達理。第一眼不覺得如何,仔細看幾眼之後竟是難得的一位美人,比先前那位有些媚俗的婦人可要耐看多了。

等人都走幹凈之後,一個店裏的夥計抽空子穿過幾條小巷,推開巷子深處的一扇小門,裏面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刻轉過身來問道:“鬧起來嗎?”

夥計搖搖頭道:“沒有,悄無聲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按照你您的吩咐,我將那位姑娘引到視線最好的夾角位置,奉上茶點和圖冊。過了兩刻鐘後,您畫了圖像的那位太太和一位大爺就一起進來了。其間兩個人並沒有多少交談,大多是那位太太談笑說話,那位大爺只是極少的回應了幾個字。“

高大的漢子正是謝素卿,他饒有興味地問道:“就沒有說些別的?”

夥計想了一下道:“那位太太問了一句兩塊寄名鎖上刻什麽字?那位大人就說一個刻玲,一個刻瓏,玲瓏環佩的玲瓏!然後又說只選兩支銀質的就行了,男孩的上面鏤刻魚曽,女孩的上面鏤刻花草,莫要鑲嵌珠玉寶石,以後要是讓孩子誤吞了可就麻煩了,就沒說什麽了!”

謝素卿雙目異彩連連,沉下聲又追問道:“先進銀樓的那位姑娘什麽反應?”

銀樓夥計顯然記性極好,接著道:“一直到那兩人走出門,那位姑娘都沒說什麽,倒是她身邊的丫頭好似氣得不行,想要出去打那位太太,說她是狐狸精變的。再然後,另有人進去奉茶,我不好再站在門口,所以也就聽不清她們說什麽了。”

過了一會兒,夥計又想起一件事道:“這姑娘走時買了幾件首飾,然後說掌櫃的字寫得好,把他寫有玲瓏兩個大字的字帖給要走了!”

謝素卿聽得一陣心花怒放,雖然事情沒有按照先前的安排走,但是曾淮秀臨場發揮的唱念做打顯然更加精彩。自方知節死後這女人就立刻反穿羅衣改換門楣,這才多久的日子連孩兒都生下了,果然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叫人玩味的是傅百善沒有當場發飆,也是,畢竟是未嫁的大家閨秀,即便和裴青定下了親事,可是要讓她一個黃花閨女赤膊上陣,與一個娼妓搶男人也忒難看了些。只看她臨走時特意找掌櫃要了那兩幅寫了孩子名字的字帖,不用說,這顆釘子已經紮下根了。

重重賞過報信的夥計之後,謝素卿信步踱到窗前,看著外面一片荒涼的小院子,心裏不無陰暗地想到——裴青啊,裴青,你一意孤行非得要和我撕破臉,將我逼退得在這繁華中原再無一寸立身之地,最後還想利用曾淮秀將我誘捕,卻決計想不到我會趁機倒打一耙,讓你折戟在這小小的反間計裏吧?

等到你心心念念的傅家姑娘和你坦言攤牌之時,你還會如此鎮定自若嗎?你在眾人面前一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扒下這層偽善的皮毛後,其實你跟我一樣,只是苟活在這世間勉強披了一層人皮的畜生罷了!

此時被他人惡意揣測的裴青將曾淮秀送回院落後,越想越覺得事情有蹊蹺。

平常他過來得少,兩個孩子出生之後,他也只是多探看了兩回,都是當天去當天往返,從未留過宿。曾淮秀以為自己是有孕在身,對於這件事倒是從未懷疑過。謝素卿的性情狡詐如狐,若非想知曉其確切音信,今日他也絕不會走上這一遭。

今日在銀樓裏曾淮秀一反常態,不但行事張揚驕縱,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故意和自己舉止親密,好似故意引人探看一般。裴青心中無鬼自然不懼,但是心裏還是隱隱覺得有什麽地方是自己疏漏了。仔細回想都無所得,這回沒有將善謀劃的謝素卿抓住,想來這一貫謹慎的家夥又逃過一次。

裴青吩咐幾個手下依舊盡心盯住此處,現在他已經肯定對方已經發現了什麽,那封被焚毀的信裏到底寫了些什麽內容?騎在馬上風馳電掣地往青州大營奔回的時候,他不由在心裏暗暗猜想。

嗯,勢必是極為緊要的東西,一定要設法知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