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鬧劇(第2/2頁)

呂氏喜滋滋地上前將夏坤拉了起來,將人一把推至宋氏面前,“多招人疼的孩子,還叫什麽二舅母,快點改口叫娘。等你和珍哥成親時,可千萬要給我送份厚禮,我可是你倆的大媒呢!”

夏坤正想作揖稱謝,就聽耳邊轟地一聲,擡頭就見呂氏象布口袋一樣被宋知春一巴掌拍在屋角,好半天才聽得到她“哎呦哎喲”地直叫喚。屋中眾人一時都驚住了,幾個歲數大的這才想起這位平常看起來溫良無害的宋氏,原本出自京城武將世家。

傅蘭香急步上前小心扶起呂氏,就見她一臉地青腫,已經看不到一塊好皮肉了。心裏不由悲憤莫名,“二嬸嬸,你縱是不滿我祖母為珍哥定下的親事,也不該對我娘下手,她只是個尋常的婦道人家,怎堪你如此欺淩?”

傅大老爺氣得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氣,拱了拱手道:“各位叔伯兄弟看到了,宋氏不敬長嫂,行事怪逆,不是瘋魔又是怎的?我這就將她關入祠堂,省得她出來禍害他人!”

“咳咳——”

堂上一位發須皆白的老者是傅氏一族的長者,論輩分傅老娘都要喚一聲叔父,他輕咳一聲顫微微地開口言道:“按說家務事我們不該插言,可是這件事老大你做得確實惹人詬病,我這當長輩的就厚顏說句公道話。老大你要是認定老二死了,就應該先把喪事操持起來,而不是忙著幾個孩子的親事。你要是認定老二未死,那他家女兒的親事也的確輪不到你來做主!”

傅大老爺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呂氏怕耽擱了與知縣家公子的親事,但是這個理由現在是絕計不能說出口的。正想找個別樣說辭,就聽傅家老叔爺一臉語重心長地繼續開口說話。

“老大你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家中柴米油鹽事。而老二從十來歲起就成了家中頂梁柱,支撐起全家人的開銷,這二十來年從未斷過老宅的銀子,這樣你娘才翻修了宅子,置辦了田產。現在,你的兒子已經要娶親了,他的兒子才開蒙進學。做人要講良心,莫人家一遭難,就挖空心思惦記別人家的東西,這還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呢!”

這話就說得格外重了些,幾乎是扒皮見骨,字字句句如刀割肉。

傅大老爺想出聲辯解,卻發現無論怎樣說好像都夾雜了私心。臉皮上的血色就一點一點地退卻,一時又羞又愧,癱軟在椅子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同桌的幾個小輩面面相覷,都束手不敢多言。

傅家老叔爺站起身子走到宋知春面前,溫言安慰道:“老二一向心善,自懂事起知道濟貧扶弱,我們老輩人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他吉人自有天象,定會平安歸來。你要守護好家宅看顧好孩子,莫讓等閑欺負了,若再有不平之事,往東頭送個信就是了!”

說完也不與旁人招呼,背了手徑直出門外去了。老叔爺家的女眷們見了忙站起身子告辭,有與宋知春同輩的女人就笑著拉著她的手道:“得空了來家坐!”

呼啦啦屋子空了大半,卻至始至終都沒有人去多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呂氏。傅姑母這才知道又唱了一出獨角戲,想到院中那些好容易從天津倒騰過來的聘禮,這時候吃了呂氏的心都有。

夏坤卻猶想奮力一搏,搶先一步攔住人道:“表妹,你且信我一次,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以後再不會讓人欺侮你的!”

八角琉璃燈下傅百善一身繭綢素衣,卻已出落得明艷不可方物。她定定地望了一會兒,忽然莞爾一笑,徐徐伸手抓住夏坤的前襟。然後將他一把就舉過了頭頂,牢牢抵在高高的門廊框子上, “保護我?就憑你——”

傅百善早不耐煩這人忒沒眼色的糾纏,嘴裏輕蔑地吐出幾個字,也不見她右手如何動作,只是輕輕一拋,夏坤就如一件衣服輕飄飄地飛了出去,砰地砸在一扇木制屏風上。那屏風的邊框是硬木所制,竟然讓這股力道瞬間擊得不成樣子。

這副場景與宋氏剛才一巴掌拍飛呂氏的場景何其相似,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傅姑母駭得站不直身子,連上前看顧兒子的意願都不敢生,心裏只是一陣後怕和慶幸,“幸虧沒把珍哥娶進門,只憑這股子怪力道,坤哥在她手底下竟然走不了一個回合。”

宋知春這才回身牽了女兒的手,含笑嗔道:“又在瞎淘氣,仔細手疼!”兩人輕言細語地往外走去,身後幾個二房的丫頭婆子面不改色地一路緊緊跟隨。

傅大老爺看著這滿地的狼籍,想起老叔爺那字字剜心的話語,想起宋氏母女的目中無人,想起自己仕途的渺茫與不順,仰頭翻了個白眼倒在了椅背上。登時,屋子裏又是一陣忙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