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夫妻(第2/2頁)

傅滿莊溫聲言道:“蘭香你以後每天抽一個時辰到爹爹的書房來,我教你讀書認字!”傅蘭香一臉的驚喜,在這個家中她一直是小透明般的存在,凡事讓了哥哥後又讓弟弟,她早已習己為常了。現下爹爹說要教習字,她心裏歡喜得也顧不上其它了。

侍打發了女兒,傅滿莊執了一碗茶慢慢地飲著,呂氏強笑道:“念宗還小著呢,即便是有天大的錯處也不該罰他跪祠堂啊?還有晚上那麽黑……”話未說完,就見丈夫一雙利眼睃來,底下的話就再不敢說了。

傅滿莊擱了茶碗,緩聲道:“第一處錯,是你不該打著過繼嗣子的名義謀算二弟家的家產,最愚不可及的是當了我的面讓個黃口小兒嚷了出來!”

呂氏垂了頭又悔又恨,卻聽丈夫繼續道:“這些年我一心科考,疏忽了兒女的教育。蘭香只比念宗大上一歲卻面黃肌瘦大字不識幾個,相比之下念宗卻圓頭大耳白白胖胖,好象己經在讀三字經了吧?”

呂氏小聲辯解道:“我們小戶人家識得幾個字也就罷了,何況念祖常受先生嘉獎,一母同胞的念宗當然也不能差許多的!”

傅滿莊幾欲動氣,心裏罵了一句,“真是既愚且倔的無知婦人!”

連飲了幾盅冷茶後才耐心說道:“你自嫁到我傅家來,常常自詡是秀才家的女兒,常常自傲能識文能斷字,為何對自家女兒象是抱養來的一般?日後她出嫁時最起碼是進士之女,如此這般行事畏畏縮縮又成何體統?你教養兒女簡直不知所謂只憑喜惡,這便是你第二處錯!”

看著妻子扭著帕子緊抿了嘴,一副負隅頑抗倔強到底的執拗表情,傅滿莊頭疼幾欲裂開,“你第三處錯就是慣於陽奉陰違,前幾年二弟陸續托人捎回的銀子總計有六佰兩,叫我們買些田產放置,好收些租子應付日常嚼用,彼時我在京中應考就讓你處置此事。結果你用了四百兩銀子買了七十畝上田,三十畝中田。余下二百兩銀子你讓你奶娘的兒子幫你置辦了個帶兩進院子的小田莊,我沒說錯吧?”

呂氏一臉的驚駭,傅滿莊卻嗤之以鼻地道:“你耍些小聰明,以為悄悄沒下兩封書信及銀票就死無對證了?我此次去廣州,與二弟不過幾句言語就明了其中的貓膩,他心懷坦蕩從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於是回來後我就去了青州府裏一查,結果就查出了一個碩大的蛀蟲。”

呂氏掙紮了起來,跪在傅滿莊的腿邊痛哭道:“我這都是為了孩子們,眼看一個個地都大了,念祖要束修,蘭香要嫁妝,念宗要進學,我不攢點私房怎麽辦?”

傅滿莊起身扯了她坐下,“二弟早已在廣州置辦了家業,如今已是九品巡檢的官身,十之八九不會再回青州老宅了。臨行時他與我說,歷年所寄的銀兩除了贍養老娘外,就余給念祖三兄妹。日後他但有寬裕,三個孩子的嫁娶銀子他也全出了。”

看著呂氏一臉的不可置信,傅滿莊苦澀道:“你偷拿的是你兒女貼身的銀兩,你所作為讓我在二弟面前羞於擡頭!而且,你那好奶兄買那田莊其實不過花費了一百四十兩銀子,剩下的他盡皆貪墨了,在北門邊上買了棟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開年後這一家子就打算搬過去了!”

呂氏一時如遭雷擊,泣不成聲地趴在桌邊。

傅滿莊視若無睹平靜無波的繼續言道:“之所以跟你把此事說透,是怕你顧及你跟奶娘一家的情份。不過,你們花費的這些銀子都是我二弟孝敬老娘的,容不得一分閃失。所以我親自到縣衙裏求見了父母官,好在他還給我兩分薄面,派了衙役收繳了那一家刁奴。你猜猜看,查抄了多少財物出來?”

饒是傅滿莊平日講究君子風度的人也不禁怒喝出聲:“除了房契、銀兩、金銀首飾,還有一張十畝的地契。你常自詡這個小家辱沒了你滿身的才華,卻不知你最信任的一家奴才就把你耍得團團轉!”

狠喘了幾口氣後,傅滿莊背了手向門外走去,卻又停頓下來。輕聲道:“半月過後我就要往京中選官,想來也不過是個窮翰林。京中所居更不易,念祖在書院求學就算了,念宗和蘭香以後我放在身邊親自教導。老娘不願遠離故士,你就在家鄉盡心服侍她好了。”

傅滿莊走出屋外時,才聽見呂氏伏地嚎嚎大哭,心裏卻生不出半點同情。真是既愚且倔的婦人,他在心裏再次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