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妯娌(第2/2頁)

張夫人怕了這個兒媳的做派,想到這二兒媳嫁妝簡薄,特特劃了正陽門外裏市大街一間生意極好的綢緞鋪子給她經營。結果不過三個月,掌櫃的就來報鋪子虧了上千兩的銀子。

一盤問高氏,她反倒莫名其妙,她不過拿了幾匹上等綢緞孝敬了家鄉父母,用了幾匹蜀錦走了人情,賞了幾個府中得用的奴才做了衣裳,怎麽就鬧出這麽大的虧空。

張夫人這才明白,二兒媳不但是個美人燈,還是個傻的。

此時美人燈拿帕子按了按嘴角,輕聲道:“昨個婆婆進宮幾時回來的,本來我也想去迎的,可那會兒湉姐鬧騰得狠,就耽擱了時候……”

看李氏只微笑不語,高氏也不尷尬,話頭一轉繼續說道:“昨個婆婆進宮又得了皇後娘娘的賞賜吧?我院裏有個婆子說看見大嫂出來時拿了老大一支匣子,大嫂偏了婆婆什麽好東西,拿出來讓我見識一番可好?”

李氏心道果然,這位弟妹大概是從前在家時日子過得清苦,無論怎樣開頭,末了定是誰又偏了你,讓我瞧瞧可好,不然我可不依。好在幾年妯娌下來,相處時已經有了固定的套路。

“……婆婆是給了一支匣子,裏面是幾支品相絕好的高麗參,讓我加到小姑的催生禮裏,過得幾日我就要送去榆錢胡同劉家了,不知弟妹有什麽禮要讓我一同捎去,要不我們幹脆同去?”

高氏一驚復又一笑,道:“大嫂定是備得齊齊整整的,哪裏需要我找補,哦,湉姐也要醒了,我得回去瞧瞧!”話畢施施然福了一禮扶著小丫頭甩著帕子順著甬道走了。

看看這位妯娌的作派,真不愧張夫人埋汰說她是個美人燈,一向自說自畫自己描補。李氏心中感嘆,不知為何先時那些個傷感竟被沖散了一些。畢竟看只看自己願意看的,聽只聽自己願意聽的,這也是一樣做人的本事。

回了東院,一群管事婆子正候在廊下。有人問今年萊州本家那邊要修繕祠堂,要劃多少銀子回去合適。李氏著碧心翻了舊例,發了對牌讓管事的領了八百兩銀子,又吩咐道務必讓執事的做好細帳拿來沖帳。

又有人來回,說侯府二爺在泰安時賒了一把前朝雕八仙銀鎏金的酒壺,要價三百兩,人家把賬掛到了京城總店裏,現下要帳的人在門外候著。李氏嘆了口氣讓人把帳結了,又揀了幾件要緊的先理了,這才回了寢房。幾乎是一挨了枕頭就睡著了,連留哥和冒哥下學回來請安都不知曉。

高氏回了梨院坐在迎窗的大榻上,沒一會兒功夫貼身伺候的大丫頭風兒急忙忙地掀簾進來。高氏忙坐起身問道:“打聽到什麽?”

風兒立定,馬馬虎虎行了個禮立即雙眼放光地回道:“問仔細了,錢婆子說看得真真地,大奶奶從澄心堂退出時手裏親自捧了一只半尺高的匣子,因為那些人看得緊,錢婆子上不得前,也不知澄心堂裏有什麽事?不過錢婆子的小兒子在門房當差,說大奶奶早上又出去了一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高氏聽了半天,心思只在那“半尺高的匣子”上打轉,過了半晌才悠悠嘆道:“都是一副腸子裏出來的親兒子,侯夫人也忒偏心了。二爺曠達只知遊學做學問,再在外邊耽擱兩年,這侯府怕不要讓大嫂搬空了!只可憐我的湉姐,到時候不知道還有未有好嫁妝發送?”

風兒已經習慣自家這位二奶奶時不時傷春悲秋一番,要讓她來說,二奶奶應該時不時地到侯夫人面前盡孝。就算頂不了大奶奶的中饋,也要分些廚房或是采買上的事務得些實惠才是正理。

風兒半個身子挨著榻沿坐了,細聲勸道:“二奶奶待二爺家來,要好生叫二爺收收心,托侯爺或是侯夫人為二爺謀個正經差事,到時二奶奶也有誥命在身。回曹州府探親時穿在身上,到時候不光老爺老太太面上有光,那十裏八鄉誰不說姑娘嫁得好!”

這話實實搔到了高氏的癢處,一時間愁顏盡散。想到春季已至,高門之間還不知有多少酒宴要去赴,不知有多少詩會要去唱和?眉開眼笑地坐起身子高聲吩咐小丫頭找世子夫人要對牌去庫房取衣料,準備撒粉裁衣親制幾件新樣式的春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