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當晚臨近深夜,霍時英才和韓棠在茶樓分手,約定第二天見面,各自回去睡覺了。

第二日清晨,霍時英和霍真兩人住的東西廂房幾乎同時傳出動靜,兩人都是當兵的,作息差不多,霍時英洗漱完去給霍真請安,一起吃早飯的時候果然裴太守的請柬到了,當時霍真從侍衛手裏接過燙金的請柬翻開看了一眼就隨手扔在了一邊,鼻孔裏還隨之“哼”了一聲,及其的不屑。當時霍時英就坐在霍真的下首處,看了她爹一眼,什麽也沒說,也沒問。

吃過早飯,父女倆各自都有事情要忙,霍時英要帶著韓棠去巡營,不管怎麽說他是涼州巡察使,這個時候涼州軍營裏是什麽情況他要知道,霍時英昨晚上就答應了他。至於霍真,他的事情更多,父女倆是前後出的家門。

霍時英到韓棠下榻的驛站時天色才剛大亮,江淮之地天氣潮濕,初冬時節,清晨往往會有些霧氣,空氣仿佛隨手一抓就能攥出一汪水一樣。

霍時英站在驛站的門口,遠遠看見韓棠穿過庭院向她急步走來,韓棠還是一身湛青色的長衫,外面罩著同色的鬥篷,鬥篷領口嵌著一圈雪白的兔毛,發髻間插了一根木簪,整個人看著樸素而清貴。

霍時英其實不太喜歡應酬韓棠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心機復雜,極為聰明,於人情世故上特別敏感,善於窺一斑而知全貌,稍稍行差踏錯就能被其探知根本,但好在這人的品行看著還好,她不討厭他,應酬起來也不覺得很累。

韓棠走到跟前早早的就拱起手:“勞煩霍都尉久候了。”

“韓大人客氣,在下也是剛剛才到。”霍時英站在原地回了一禮。

韓棠見霍時英穿著軍服,腰間配著長刀,頭發眉毛上都沾著細小的水珠,身後還有一匹在踱步的馬,心知她是一大早就騎馬過來的,心裏對她守諾,對事認真又多了幾分肯定。

兩人都不是啰嗦的人,幾句寒暄過後就出發了,霍時英是騎馬來的,韓棠卻是只有一輛烏蓬馬車,兩人一人騎馬一人坐車。韓棠坐上馬車才琢磨出一些不對味來,好像一般家裏有女眷出行的時候,都會是家裏的男人騎馬,護衛著坐車的女眷,他們兩這好像倒過來了,韓棠倒是沒多想別的,只是想著以後霍時英勢必要回京的,她將來只怕遇見這樣的狀況還不少,想著就不禁在車裏輕輕的笑了一聲。

揚州城外軍帳延綿二十裏,各個地方來的軍隊自成一局,正是剛剛過了出操的時間,一路過去一片亂哄哄的嘈雜之聲。

一條剛剛成行的土路穿過整個營地,幾隊從外面操練的回來士兵和霍時英他們擦身而過,領頭的將官因為平時身處天南地北大家都不認識,見面根據軍服打個招呼就過去了,大家相安無事。

行到一半時,霍時英忽然勒住馬頭,擡手示意一旁的馬車也停下,皺著眉望向土路的盡頭,地面微微傳來震感,韓棠掀起馬車的簾子往外看,霍時英正引著馬車靠向路邊,自己策馬護在了馬車旁,她回頭看了一眼車裏的韓棠欲言又止,韓棠望向前方土路的盡頭一隊馬隊以奔湧之勢往這邊飛撲過來。

韓棠看出霍時英臉上有為難之意,什麽也沒問,放下了車簾。

狂奔而來的馬隊清一色的西域馬,馬身高大,肌肉結實毛色光亮,線條及其好看,當先一人朱紅色的軍服很是醒目,馬隊在漸漸接近時後面的人隨著一聲號令慢慢的放低了速度,並且漸漸的開始收攏隊形,唯當先一人毫不減速,腳上的馬鐙一磕馬腹,反而提速向著霍時英沖了過來。

霍時英勒馬站在原地,不退不讓,撲面而來一股勁風,對面的馬沖到跟前忽然發出一聲長嘶,半個馬身立起,身下的馬驚得要往後退,霍時英猛的收緊手裏的韁繩,身體往下一墜,兩腿收緊馬腹,瞬間馬嘴裏鮮血長流,身下的馬悲嘶一聲,堪堪立定在原地,半分沒有退讓。

前方立起的馬,轟然砸下馬蹄,暴躁的來回踱步,上面的騎手一牽馬韁繩,馬頭大幅度的一個扭轉,馬頭側過半個身子,終於安靜了下來。

“霍時英!”馬上的人,一張剛毅的臉上布滿汗水,前襟腋下都是濕痕,眉間鎖著狂躁,一個英武的人,富有朝氣而又有些跋扈。

“陳公子。”霍時英回以招呼。

那人又以及其厭惡的口氣道:“怎麽哪裏都能碰見你?”

霍時英牽起一個笑容:“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陳公子。”

陳嘉俞煩躁的望著面前的人,說實在的他很想揍這人一頓,但那是個女人,他又怎麽能打一個女人,可這人卻被時時拿出來跟他比較,憑什麽?她憑什麽?不過是個女人怎麽比?打又不能打,較量一下?可不管是輸贏,他都是輸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