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韓棠自霍時英家裏出來的時候,也差不多趕到了晚飯的飯口上,霍時英家巷子口就是繁華的大街,街上酒樓林立,他隨便找了一家進去要了個雅間,解決晚飯。

韓棠要的雅間在二樓,正好對著樓下的大街,他一個人帶著書童吃飯,書童是個老實的,話不多,韓棠自斟自飲想著事情,一頓飯就吃得慢了一些,吃到一半的時候,他聽著樓下隱有喧嘩之聲,擡頭往下一看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帶著身後幾個威武的大漢正從樓下過去,那人額頭上紮著一圈白布,韓棠認出正是下午見過的霍真,只是他這會換下了官服,一身青灰色的長袍,頭束金冠,身後跟著的隨從也是騎馬佩刀,一路過去街上的行人自動就讓開了路,引的不少人在竊聲議論。

韓棠看了兩眼就把眼神收了回來,停下手中的動作,凝目沉思良久,一頓晚飯吃的更慢,直到樓下的長街迎來夜晚另一番繁華時,他才悠悠回神,打發書童去結賬,自己站起來準備往外走,臨走時目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霍時英家方向的巷子口,然後他就看見一個瘦高修長的身影從那裏慢慢的走出來,到了光亮處燈影照在那人的臉上,韓棠忽然就笑了一下,轉身出了酒樓。

“霍都尉。”韓棠一出聲,霍時英看過去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

霍時英一愣的功夫,韓棠已經步下台階,往她的方向走過來了,霍時英趕緊幾步迎上去,兩人在街心處碰到一起,同時向對方拱手行禮。

“霍都尉。”“韓大人。”

兩人擡頭具是一笑,韓棠道:“霍都尉怎麽一人在此?”

霍時英不好說自己的具體的情況,遂笑了笑敷衍道:“吃了飯,看天色還早出來走走。”

韓棠的目光在霍時英身上掃了掃,見依然是下午穿在身上的單衣,沒說什麽,霍時英反問他道:“韓大人怎麽也在此處?”

韓棠輕笑道:“從府上出來時正趕在飯口上,所以就進吃了一頓晚飯,沒想到卻又碰到了都尉。”

想到今天下午韓棠在自己家的事情,霍時英大是尷尬,好在韓棠隨後就說道:“霍都尉這是要去哪裏嗎?”

“啊,沒有要去哪裏,就隨便走走。”

韓棠點頭:“正好我也想走走,霍都尉可否捎上在下?”

霍時英低頭望著腳下,片刻後擡頭鄭重的對韓棠道:“韓大人,可否聊聊?”

韓棠面色一整,面露幾分肅然:“正是求之不得。”

霍時英對韓棠微微側身,韓棠也不謙讓,率先走了出去,霍時英緊跟著和他並肩走在一起。

韓棠的小書童從酒樓結賬出來,看見自家大人已經走遠趕緊追上去,默默的跟在後面。

兩人對揚州城都不熟悉,本想找個安靜的茶樓做個落腳,卻不想一路走來,酒樓林立各商鋪燈火通明,人煙繁華硬是沒有尋到一個安靜之處。

韓棠是個沉得住氣的,走的氣定神閑,霍時英走在他旁邊也是不緊不慢,步履也不見焦躁之意,兩人閑談一些揚州的人文風情卻是意外的合拍。

走到一個極為繁華之處,街旁一棟三層獨棟雕梁畫棟的牌樓,樓前人聲喧嘩,台階下的顯眼處,幾匹外族的高頭大馬大刺刺的立在那裏,擋住半邊門臉,馬旁守著幾個親兵服飾的衛兵,現在揚州城外軍帳林立,看這架勢說不定是哪方大員正在此飲酒作樂,兩人也混沒在意,多看了兩眼就要走過去。

將將要走過之時,酒樓門前忽然起了一陣騷動,緊接著就聽見那方騷亂之中傳來一聲呼喝:“霍時英!”

聽到這聲音,霍時英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然後慢慢的轉過身,酒樓的台階上幾個穿著武將服飾的人簇擁著一個高大的青年,青年身著常服,金冠束發,一身裝扮盡顯富貴之氣,而他的膚色卻帶著健康的黝黑之色,五官立體極為英俊。

這人顯然剛剛嘔吐過,酒樓前的廊柱下一攤汙漬,一個小廝拿著手巾正給青年擦嘴,青年一直看著丈許開外的霍時英,極為煩躁一把扯過手巾胡亂在嘴角抹了兩把,霍時英一直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青年忽然就不知哪來的火氣,猛然間暴烈的把擦嘴的手巾呼嘯著就朝霍時英扔了過來。

韓棠眉心微微一跳,扭頭看見霍時英微微偏了一下頭,毛巾擦著她的耳朵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微笑著拿掉肩膀上的手巾,握在手裏拱手行了一禮微微彎腰道:“陳公子,多年不見可還安好?陳伯父可還安好?”韓棠心裏一驚,顯見這二人是舊識而且還是世交。

那陳公子看著霍時英眼裏流露出毫不遮掩的鄙夷與厭惡,他理也不理還彎腰站在那裏霍時英幾步上前跨坐上自己的坐騎,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霍時英已經直起腰擡頭眼角眉梢神態平和的望著他,眼裏波瀾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