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巧策謀

場面一片冷寂,眾人無不犯難,連勇悍如殷長歌都一言不發。

左卿辭也不在意,一個個看過去,目光停在了離得最遠的飛寇兒身上。

飛寇兒似乎對這些事不甚關心,除了剛聽到三魔時停了一瞬,之後一直在默不作聲地啃咬瓜果。

長眸掠過一絲詭芒,左卿辭忽然發問:“落兄以為如何?”

飛寇兒呆了一下,並不覺得這場難題與自己有何關聯,偏偏左卿辭接連追問。“敵強我弱,身處異國又眾寡懸殊,落兄認為該怎樣應對?”

遲滯了片刻,飛寇兒嚼完甜瓜慢慢道:“你有辦法。”

左卿辭也不否認,微微一笑:“眼下確有一計。”

一時眾人都豎起了耳朵,左卿辭慢條斯理道:“落兄喬裝神形兼具,不如扮作段衍引開三魔如何?”

眾人還以為有什麽良策,一聽竟是這樣的方法,禁不住浮出了失望。

飛寇兒看了他半天才道:“不可能,我不熟悉他,高手輕易就能辨出不同。”

左卿辭態度溫雅,話鋒卻是罕有的咄咄逼人:“落兄怕了?”

眉間漸漸皺起來,飛寇兒仿佛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左卿辭三言兩語,將計劃說得易如反掌:“身處險地唯有以奇兵制勝,想來想去,還是落兄的妙術最為合宜,只要調虎離山,段衍便能手到擒來。”

飛寇兒沉默了一會兒:“易容不是神術。”

左卿辭豈容他推卻:“落兄的手法已臻化境,何須畏怯。”

飛寇兒垂下眼不再說話,氣氛格外僵硬。

陸瀾山聽得搖頭,三魔何等難纏,貿然挑動無異於送死,不能不說這一計謀可行度極低,純屬貴介公子不著邊的幻想,他開口勸道:“此事還須多方思慮,與三魔正面沖突絕非上策,易形為段衍也太冒險,畢竟三魔與其朝夕共度,難以輕易蒙蔽。”

陸瀾山行事穩健,平日言語頗受重視,左卿辭也非專斷獨行之人,這次卻異常固執,竟是聽而不聞。“陸兄所言差矣,事在人為,眼下不過區區小礙,若落兄連冒險一試的勇氣都沒有,何談其他?”

白陌接到主人的眼色,立刻出言附和:“事事退避來此何益,既然應承下來,就不該臨敵畏怯,否則算哪一門的江湖規矩?”

陸瀾山啞然,不知該如何對這一主一仆說明。易容雖然神奇,卻絕非如左卿辭所希冀的無所不能,一旦被三魔看破,飛寇兒再有能耐也難逃生天,必死之事誰肯相就,豈能僅以膽怯相責。

飛寇兒低著頭,拭去指上的甜瓜汁,半晌才又開口:“說你真實的目的,不過分的我做;做不了的我走,黃金還你。”

飛賊公然以退出相挾,白陌怒氣激生,脫口而斥:“你這是在威脅公子?”

飛寇兒根本不予理會,只等左卿辭的回話。

不同於白陌的憤意,左卿辭長眉輕挑,有一種靈動的狡黠,話鋒倏然轉折:“既然落兄覺得飾為段衍過於勉強,那麽換一策,扮作歌女,助我面見雪姬,如何?”

剛想進一步勸解的陸瀾山愕住了,在場眾人無不以為自己聽錯。

盡管傳說飛寇兒化身千面,但從未聽說他扮過女人。所有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飛寇兒……場中那個猥瑣的胡人小廝,神色皆變得十分怪異,難以想象他扮成女人是什麽樣。

寂靜一陣,陸瀾山嗆咳一聲,改問緣由:“公子為何要見雪姬?”

“段衍最大的靠山是吐火羅王,既然他已入朝,通報王廷只會適得其反,直接暗襲,我方又力猶未逮。我想先見一見吐火羅王最重視的寵姬,或許能另辟蹊徑。”左卿辭的解釋有理有據,言辭流暢,顯然絕非一時起意。

陸瀾山是老江湖,立刻琢磨出了關竅,最初那個的荒唐提議只怕純屬鋪墊,這一刻所言才是真實,然而越看飛賊,陸瀾山越覺得不妥。“公子言之有理,可男扮女恐怕不太妥,不如由沈姑娘……”

不等陸瀾山說完,殷長歌已經變了臉,話泛冷意一句截斷。“師姐長於道門,行止有儀,嫻靜端雅,扮歌女怕是不適宜。”

硬生生一噎,陸瀾山撞了個沒趣,摸了摸鼻子不再說下去。

沈曼青雖不曾出言,卻是笑容已斂,明顯不喜這一提議。

左卿辭不動聲色,從善如流地把話圓過去:“沈姑娘的確不太適宜,扮作歌女不僅要能歌,還須臨機應變,通徹吐火羅語。”

既然對方並未把主意打在沈曼青身上,殷長歌面色稍霽。“不如在街市雇買一個?”

左卿辭笑了一笑,緩聲道:“此人要見王廷中人而不變色,還要能見機行事,避過羅木耶的耳目,打動雪姬私下召我們入宮。雪姬的性情我等一無所知,假使突然翻臉,這位歌女若無全身而退的本領,便要有死士的勇魄,殷兄覺得這樣的人輕易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