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楊程萬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謝百裏看在眼中,皺眉道:“你此番來,在我這裏多住些時日,我定要大夫把你這腿治好了。”

楊程萬淡淡笑道,“我這腿啊,是命,不是病,何必麻煩。”

“你……”謝百裏嘆了口氣,“我已命人在暖閣內設宴,你這腿只怕受不得寒氣,再讓他們給你單備個竹熏籠。

日裏受了寒氣,傷腿確是酸痛難忍,楊程萬便未再拒絕。

“我們都老了。”謝百裏嘆了口氣,聽得謝霄心中一陣不好受。

楊程萬拍拍他,微笑道:“我們都還活著。”

謝百裏苦笑著點點頭,轉向謝霄,粗聲粗氣地命道:“楊叔的公子,還有這位姑娘,你替我好好招待著,不可怠慢。”

“孩兒知道了。”謝霄老老實實地應了。

謝百裏不放心地朝上官曦叮囑道:“……看好他。”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這兒子好不容易肯回來,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再跑了。

上官曦含笑頷首。

暖閣內,兩位老者把盞談舊。

花廳內,上官曦命家仆同樣整治一桌酒席,好招待楊嶽和今夏。謝霄歪在黃花梨木圈椅上,不時地拿眼瞥今夏。

冷碟先上了桌,今夏撿了幾粒梅子腌過的花生丟入口中,嚼得香甜。仰脖的一瞬,謝霄清晰地看見她脖頸上的那道泛紅的疤痕。

“你……”謝霄欲言又止,“你,那個……”

現下再回想,那晚甚是驚險,若再差之毫厘,她便已命喪黃泉。

“嗯?”今夏偏頭將他望著。

“你……你一個姑娘家,怎麽會當捕快?”謝霄硬生生轉了個話題,“還跟錦衣衛攪一塊?”

“怎麽就不能當捕快,你上官師姐還是朱雀堂主呢,多威風!”今夏轉過頭,將上官曦望著,親親熱熱地叫道,“姐姐,聽說你三年前獨自一人挑了董家水寨,我打心裏就羨慕得很,你說給我聽聽好麽?”

此時熱菜上桌。

上官曦替他們布了菜,方才坐下溫柔笑道:“那時董家水寨正在內鬥,我不過是尋了個好時機,湊巧運氣也不錯,並沒什麽可說的。”

今夏嘖嘖稱贊:“姐姐你人長得美,功夫又好,還這麽謙遜……我真是佩服你得緊。”

謝霄在旁聽著,嘆道:“果然這入了官家的人,嘴皮子功夫都見長,見面就給人灌迷魂湯。姐,你可不能吃她這套。”

上官曦溫柔一笑,沒理會他,招呼家仆上前斟酒。

“酒就免了,我爹不準我們在外頭喝酒。”楊嶽以手擋杯,笑道,“還請見諒。”

今夏只顧拿眼將謝霄瞧著:“什麽叫做見面就給人灌迷魂湯?我句句肺腑之言。”

謝霄朝她扮了個怪相,不答她的話,轉向上官曦問道:“你不是說我爹病了麽?我瞧他精神頭尚好。”

聞言,上官曦微顰了眉,欲語還休,一時間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是為了誆我回來。”見她不答,謝霄只道是她心虛,揮了揮道,“算了,我看見老爺子好端端也安心些,不怪你就是。”

上官曦望了他一眼,也不說話,不知在想什麽。

“老幫主應該是憂慮過甚,再則心氣有衰吧?”今夏邊挾菜邊搖頭,插嘴道,“這麽大個幫,也難怪他憂慮過重,真不容易啊。”

“……你胡說八道什麽?”

謝霄沒好氣地盯向今夏。

“一看就看出來了。”今夏理所當然道,“從面相上看,眉間縱紋猶深,是憂慮之相;皮膚暗黃,身上又穿貂鼠氅衣,不勝春日虛風之相;習武之人氣息慢而長,他的呼吸卻是短促,間或胸腔中有哨音,心肺有損之人大多如此。”

謝霄愣住,連帶著上官曦也有些怔住,未料到她觀察如此詳盡。

“你怎麽瞎話張口就來?”謝霄回過神來,仍是不信。

“她沒胡說,大夫說只能慢慢調養著,老爺子已經喝了好幾個月的湯藥。”上官曦輕嘆了口氣,靜靜道,“……我難道會拿這種事情騙你麽。”

謝霄呆怔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說哥哥,你自己爹爹生著病,你放著不管,卻豁出去救什麽八百裏遠的結義哥哥,這事兒可有點說不過去。”今夏挑眉看他。

“你……”

“你什麽你啊,以為蒙個面就天下太平麽?”今夏朝他呲一口白白的牙,“若不是陸繹及時撤了力,在船上我就被你害死了!”

這事說起來,謝霄確是理虧,當下幹笑兩聲道:“要不說禍害活千年呢,你命還真大。對了,你們是六扇門,怎麽和錦衣衛攪到一塊兒去了?”

“此番我們隨大理寺左寺丞相劉相左劉大人下江南查案,錦衣衛陸大人為協辦。”楊嶽頗沉重地看著謝霄,“這位陸大人是京城錦衣衛最高指揮使陸炳的公子,武功高強,心機更是深沉難測。咱們是自家兄弟,你聽我一句勸,莫要去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