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2頁)

“有些事你就得認,他官階比咱們高,怎麽耍你也拿他沒法子。再次,他那身功夫也了不得,一腳就把那旗牌官的腿骨踢斷了,這力道你及得上嗎?”楊嶽開始擀面,準備下兩碗面條吃。

“你怎麽老長他人志氣?……不是說做湯圓嗎?”

“我這是實話實說……找不到水磨粉,就湊合下碗面吃吧。”

今夏伏在灶台上,回想起沙修竹倒地的痛苦表情,思量著:“……說不定是他鞋裏藏了什麽玄機?”

“別想了,趕緊燒火去!”

楊嶽趕她,今夏只得轉過去燒火,腦中仍在想著:“你說,那套生辰綱他準備怎麽處置?難道一路帶到揚州去?”

楊嶽的腦袋從灶台旁邊探過來:“夏爺,跟你商量個事。”

“說。”

“把那套生辰綱忘掉,他怎麽處置都與咱們無關。這事咱們沾不得,這人咱們也惹不起,莫給我爹添事。”

這理今夏不是不懂,只是懂這個理,和做到這個理之間還有些距離罷了。她想起弟弟的夫子常拈著胡子搖頭晃腦感嘆知易行難,想必就是她眼下這個狀況。

船上的灶間也找不到什麽好吃的,楊嶽下了兩碗陽春面,兩人草草吃過,便各自回船艙歇息。

比不得陸繹那間寬敞明亮的船艙,今夏的船艙裏散發著一股子經年不散的黴味,窗子又小又窄。她燈也不點,直接和衣躺下,黑暗中感覺到雙膝處又麻又疼,像是螞蟻在上頭啃咬一般。

外頭有人敲門,是楊嶽的聲音。

“門閂掉了,你推進來吧。”門閂被昨夜裏那兩氣勢洶洶的軍士弄掉的,今夏懶得撿,想著等明日再弄。

楊嶽推門進來,把一小瓶藥酒給她:“我爹讓我給你,活血化瘀,把雙腿推拿一下,明日就好了。”

“哦,你用過了?”

“我自己有,你別偷懶啊,門也得關好。”

“知道了。”

她嫌他啰嗦,揮手趕他出去,楊嶽替她將門閂撿起來卡好,復掩好門,自己也回去歇息。

今夏半靠在床上,卷起褲筒,將藥酒倒在手心中,搓得手心發熱,這才覆上傷處。一會功夫後藥酒起了效驗,雙膝處一陣陣發熱,舒服極了。她知道,他們跪了一整日,楊程萬必定是心疼的,只是要做給陸繹看,露不得心軟。

楊程萬一瘸一拐行走的身影在腦中晃動著,她在沉入夢鄉前困倦地想,確是不能再給頭兒惹事了。

河水潺潺,夜還漫長。

在疼痛之中,沙修竹在昏迷與清醒的邊緣沉沉浮浮著,關押他的這間艙室本就是站船上專為囚徒設計的囚室,用鐵柵欄隔成三小間,便是在日間也透不進光來,他壓根分不清白日與黑夜。傷腿處又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無意識地哼了哼,把身體更緊地貼靠在拇指粗的冰涼鐵條上,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一點苦楚。

“沙大哥,沙大哥……”有個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飄來。

“……嗯……嗯……”

他努力想睜開眼睛。

“沙大哥!別出聲,是我。”

一個火折子在咫尺處被人晃出光亮,照著方寸之地,他身側正半蹲著一名腰纏九節鞭的玄衣蒙面人。

蒙面人見他目光狐疑,便扯下面罩現出真面目:“是我。”

沙修竹恍然大悟:“……你怎麽來了?”

“此事拖累了哥哥,我怎還坐得住,又聽說哥哥要被錦衣衛帶回詔獄,我就馬上趕來了。”蒙面人復把面罩蒙好,說話間,他手中不停,三下兩下便將鐵柵門上的鎖打開,“哥哥快出來!”

沙修竹卻是有心無力:“俺的腿被打斷了,行走不便,好兄弟,你快走!莫再管俺。”

蒙面人一驚,火折子往下移去,照亮沙修竹左腿,自膝蓋以下裹著重重白布,隱有血色透出:“這是何人下得狠手?!待我為哥哥報仇。”

“你快走,提防有埋伏,被發現就糟了!”沙修竹急道。

“我已四下查探過,並無埋伏,哥哥我背你走!”他不分由說,探身進去便將沙修竹馱了出來,又熄了火折子,“哥哥休做聲,我們這就走。”

沙修竹只得讓他負著,兩人悄悄出了艙室,順著木梯往上爬。最底下這層是船工所住之處,此時夜深人靜,船工們累了一日,都睡得分外沉。雖然負了一人,蒙面人腳步卻甚是輕巧,落地無聲。

快行至上面甲板時,艙口盡頭處似有人影晃動,蒙面人一驚,他雖不懼,只是身上還負著受傷的沙修竹,斷不能再連累哥哥才是。周圍無處可藏,他只得推開距離最近的艙門,背著沙修竹閃身入內。

這艙室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