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第3/10頁)

木頭慢慢放下筷子,看著桌上的碗,忽然一笑道:“好吧,你說不殺就不殺。”

蘇離離沒好氣地擡頭道:“你就知道氣我。”

木頭抿了抿唇,低眉順眼,把碟子裏最後一只小包子搛到她碗裏。

天河府在小鎮西北二十裏,並無兵馬駐守。蘇離離背著流雲筒與木頭徜徉街市,自得其樂。在街邊大娘的籃子裏買了一包縫被褥的大鋼針,打開流雲筒後的機關,一枚枚順了進去,搖一搖,卻聽不見針響。蘇離離道:“真是個怪東西。”

木頭道:“你不知道,淩青霜在江湖中為人稱道的就是暗器。他們夫妻都是暗器名家,不僅能制,且善使。她送你的這個流雲筒,江湖中多少人想要還無緣一見。”

“哈?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三字谷裏常有江湖中人來求醫,聽說過一些。”木頭遙遙望見遠方天空似有浮塵,不覺皺了皺眉。

蘇離離道:“今後誰要是敢欺負我,我用這個對付他。哎,你說這個鋼針射到人身體裏會不會死?”

木頭仍然望著街道盡頭,微擡著下巴,“你不妨試驗試驗。”

“怎麽試驗?拿你試驗?”

他搖頭道:“馬上就可以試了。”

街市那邊嘈雜起來,人們驚慌奔跑著,朝這邊擁來,叫道:“山賊下來了,山賊下來了!”旁人一聽,也不顧攤鋪,撒腿就跑。蘇離離轉身拉著木頭的腰帶,木頭攬著她的肩膀,站在街心像水流中的石塊,兀自不動。

木頭問:“你用流雲筒,還是我出手?”

蘇離離皺眉道:“我不想傷人,有點心怯,還是你來吧。”

他們慢條斯理議論之時,街角已經揚起塵土,一夥山賊舉著長刀,縱馬而來。

馬賊吆喝著沿街沖了過來,為首之人騎在馬上,個子比別人矮了一頭,雖穿著男裝,一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從左肩垂至腰際,發梢微微搖曳,右耳上卻戴了枚單粒的紅珊瑚耳墜子。七八匹馬將木頭和蘇離離團團圍住,走馬燈一般轉著。

那女賊舉一把窄而薄的長馬刀,扛在肩頭朗聲笑道:“這兒有兩個膽大的!”其余諸人布衣持械,皆非善輩,跟著嘿嘿笑。女賊將馬刀一指,對著木頭的眉心道:“小子,你們倆為什麽不跑?”

木頭一指蘇離離,“她跑不動。”

蘇離離道:“亂講!我怎麽跑不動。不過是不想跑罷了。”

那女賊微微一笑,一排牙齒倒是齊如編貝,“你為什麽不想跑?”

蘇離離也微微笑道:“你們做你們的事,我們做我們的事。我們身上沒錢,你們該搶誰搶誰。”

女賊點頭道:“我們只搶錢,沒有錢的就去給我們做苦工。”

蘇離離一臉誠摯道:“我不會做工,只會做棺材。”

女賊卻聽得變了味,眉毛一豎,“你還是給你自己做棺材吧!”馬刀一揮便向她砍來,木頭背著一手,另一只手當空一劃,以食指和中指夾住她的刀刃。只聽一聲脆響,馬刀尖刃從中折斷,雪亮地閃在木頭的指尖。

也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女賊愣了,其余的山賊也愣了。木頭緩緩松指,那刀刃落下,直直地插在土地上。蘇離離見他如此厲害,也禁不住跟著得意,上前挽了他的手臂道:“嘻嘻,大姐,有話好說,何必動手。”

女賊躍下馬來,將斷刀回握肘邊,正色抱拳道:“這位小兄弟,剛才多有得罪,請教尊姓大名。”她一下馬,其余的人也紛紛下馬行禮。

木頭淡淡道:“我姓木。”

女賊笑道:“木兄弟,我姓莫,叫莫愁。是岐山大寨的。”她說著,街尾那邊也過來一隊人馬,為首之人披了件孔雀羽毛織的大氅子,陽光下一照,閃著藍綠色的幽光。

莫愁迎上去叫道:“當家的,這裏有兩位好本事的兄弟,你來瞧瞧。”說話間他縱馬近了,蘇離離越看越熟,越看越熟,待他跳下馬背時,脫口叫道:“莫大哥!莫大哥!”

那人方方的臉,擡眼時確鑿無疑,正是三年不見的莫大莫尋花,他細看了片刻,大喜,搶上前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離離!你怎麽會在這裏。哈哈哈。”順手拍了木頭一下,“你還跟這小子混著啊。”

蘇離離猛點著頭,一時說不出話來。莫大打量她兩眼,遲疑道:“這麽幾年,你怎麽越長越……越娘了。”不僅蘇離離笑,木頭也笑,連旁邊的莫愁都笑了。

莫愁扯一下他的衣袖,“人家本來就是姑娘,這麽顯眼。”

莫大大驚,“啊?你是女的?你是蘇離離?”

蘇離離點頭,“女的怎麽了,你披著這花花綠綠的氅子也沒爺們兒到哪兒去。”

莫大大笑,解下來道:“一個地主家抄出來的,拿給莫愁玩。”說著,扔給莫愁,莫愁笑著接了,道:“原來是蘇離離,我早聽他說過,沒想到你們在這兒見著了。”她將孔雀氅拿回馬背上放了,招呼著諸馬賊該收的收,該搶的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