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第2/10頁)

蘇離離遲疑道:“他們是來找什麽東西嗎?”

淩青霜冷笑一聲,“什麽好東西,也就是兩個月前,在後山發現了金沙。趙無妨令人提煉,以做軍資。不料前兩天他的金子被人偷了個空,他們將山封了,四處拿問。趙無妨搜羅在手下的那幾個江湖異士逼問我們,我丈夫性子急與他們爭執起來。他們之中有善使毒物的,放了條小紅蛇把我丈夫毒死了。”她說到這裏,眼裏浮出悲色。

蘇離離見天色已晚,扶了她起來,三人走到山腳下茅屋。淩青霜用一塊圓鐵封住那竹筒,對蘇離離道:“我們夫妻都擅使暗器,你們幫過我,我無以為報。你不會武功,這個流雲筒就送給你防身吧。”她打開機關給蘇離離看,道,“你要小心,這裏面有機簧,鋼針射出時力透鐵石,不可誤傷了自己。”

蘇離離也不知這暗器厲害,接過道了聲謝。淩青霜不再說什麽,也不管身上劍傷,轉身從他們昨日來路走了。蘇離離把那流雲筒拿在手裏翻看著,抱怨道:“讓那幾個家夥一鬧,這半夜三更的,我們到哪裏落腳去。”

木頭看她一臉疲憊,七分真實,三分假裝,道:“這裏是不能待的,先到前面鎮上吧。”

蘇離離皺了眉,做弱不禁風狀,“我走不動了,今天又爬山又下山,還被官兵嚇。”

木頭白了她一眼,蹲下身,“我背你。”

蘇離離大喜,將流雲筒用繩結了,斜挎在腰上,伏上他的背。木頭的肩背不見得很寬闊,卻堅實平穩,令人安心。伴隨著他不徐不急的步伐,像兒時催眠的搖晃,夜風拂面,蘇離離抱著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眯著。她溫軟的鼻息掃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癢,卻像背負著世間的美好,心懷珍惜。

邁過地上一條溝渠,晃了晃。蘇離離模糊地問:“重不重?”

木頭說:“不重。”

小鎮上,最大的一家客棧還亮著燈,夥計倚在櫃後瞌睡著。忽然櫃上有人叩了叩,他惺忪睜眼看去,但見一個年輕男子,劍眉星目站在面前,他笑著說:“給我一間客房。”臉上的神氣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

笑容讓夥計愣了一愣,才看清他背上還背著個人,那人似是睡著了,伏在他肩上,隱約看見白皙的額頭和如畫的眉尾。夥計將他們引進房去,關上門出來,心中猶自疑惑不定,這人容色俊朗態度謙和,深夜背著個人趕路倒像趕得心情愉悅。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蘇離離早上在客房的床上睡足了醒來,打了個哈欠,欠起身看時,木頭坐在她腳邊,背靠了墻閉目養神。蘇離離輕手輕腳地爬到他身邊,靜看他的側臉,一如那年在院子裏相偎醒來的清晨。輪廓優美,挺直的線條不失圓潤,就像他本人剛毅而不堅執,感情沉默卻深刻。

木頭眼睫微微一擡,睜開眼來,跟她目光對個正著。他聲音略沙,一本正經地問:“怎麽?我臉上有錢?”

蘇離離“撲哧”笑了,戳著他的肩,問:“早醒了吧。”

“你打哈欠的時候。”

蘇離離也背靠墻,跟他並肩倚仗坐著,打趣道:“江大俠住這麽好的房間,我倒好奇,你一會兒怎麽付房錢。”

木頭“嗯”了一聲,直了直腰,腿一挑跳下床來,“在這兒等等,我去把趙不折的劍當了。”

蘇離離大喜,贊道:“原來你也不是不知變通之人啊!不錯不錯,昨夜你奪了他的劍我就想著能賣個一兩二兩的。可惜啊,趙無妨的金子讓人偷了,不然我們順手用用倒不差。”

趙不折的劍乃龍泉上品,一把賣了五十兩,還是因為沒鞘才折了價。蘇離離一邊在房裏喝著才出鍋的姜汁肉末粥,一邊痛惜著木頭不會談價錢,要是她去必定能多賣十兩。她拈一塊生脆的鹹菜嚼著,說:“木頭,我們現在有幾十兩銀子,去劍閣玩玩,然後回三字谷吧。”

店中特色小包子,墊了松針蒸成,只比拇指稍大,薄皮醬餡,一口一個,鮮香可口。木頭咽下一個,方道:“好,等我把趙無妨殺了就去。”

蘇離離“啪”地把筷子一拍,“你敢。你再去做這種事,我這輩子也不睬你了。”

木頭神色不改道:“我的武功今非昔比,殺他只是舉手之勞。”

蘇離離怒道:“胡扯。趙無妨那是什麽人,連祁鳳翔都沒捉住的。你看他身邊又是毒蛇猛獸,又是暗器刀兵的。你武功好有什麽用,讓蛇咬一口還能不中毒?到時候我來給你釘薄皮花板嗎?!”

木頭擡起清亮的眸子看著她,“這人害死程叔,還傷過你,你爹的東西也可能在他手上。他若不死,你心裏總是放不下的。”

蘇離離默然一陣,緩緩搖頭,“我放得下,我昨夜在路上已經想好了。他拿到了《天子策》也罷,沒拿到也罷,隨他去吧。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的。”她說到這句驟然停住,聲音瞬間有些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