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第2/15頁)

祁鳳翔手指叩著桌面,“三日後,你與我到冀北將軍府,去見陳北光。”

“啊?”他話未說完,蘇離離已驚叫。雖說陳、祁兩家現下互不相擾,那是為勢所逼,大家心裏都清楚,駐地相鄰,遲早一戰。

“怎麽?陳北光就算二十年前有冀中美男子之稱,你也不用激動成這樣吧。”祁鳳翔涼涼地說。

蘇離離搖頭,“你們兩家是世交?”

“不是。”

“那你不是去找死?”

祁鳳翔嘆道:“蘇姑娘,你說話總是這麽直白嗎?”

蘇離離連連擺手道:“要去你去,我是不去的。再像昨天那麽來一下,我小命兒就沒了。”

祁鳳翔眼睛一眯,“你非去不可。你要去見一個人。”

蘇離離不寒而栗,“什……什麽人?”

祁鳳翔一根手指支在下頜上,望了她半天道:“先把你這身男裝換一換。”見她驚愕得頓時一跳,失笑道,“放心,不是美人計。”

祁鳳翔素來言出必行,下午的時候,果然有人送來兩套女子衣裙飾物。祁鳳翔拈著那衣料,笑出幾分猥褻,“女人的衣服你會穿嗎?要不我幫你吧。”

蘇離離一把搶過衣衫,將他趕了出去。

半天,裏面沒有一點動靜。再過半天,聲息不聞。祁鳳翔敲門道:“你好了沒有?”

沒有回答。

“我進來了!”

還是沒有回答。

祁鳳翔推門進去時,只看見她的背影站在立鏡之前。妃色長裙曳地,由腰及踝,開出一個優雅的弧度。肩背勻婷,纖秾合宜,發長及腰,散亂地披在身後。不知不覺間,蘇離離已不是那個喜嗔放任的孩子,而長成了娉婷女子。

祁鳳翔站到她身側,望著鏡子裏她悵然失神的眼睛,“怎麽?被自己嚇著了?”

蘇離離喟然道:“是嚇著了,我這個打扮跟我娘親,實在太像了。”時間如水流過,並去的還有親人。回頭看時,歲月荒涼。

“真是孩子氣。”祁鳳翔撫上她的頭發,柔軟順滑,是慰藉的意思,卻不顯突兀,“這個人本就是你,要學會認識你自己。來把頭發梳一梳。”

蘇離離低頭看那裙擺,衣袖一牽,擡手劃起一道弧線,忽然莞爾一笑,道:“這裙子……我路都不知道怎麽走了。”她笑得俏麗狡黠,方有了一點少艾女子應有的新奇靈動之意。蘇離離轉身在屋裏走了兩圈。

惹得祁鳳翔拊掌大笑道:“你若站著不動,還像個樣子。當真走起來,頭不正,肩不直,左顧右盼,定要被人議論。”

整個下午的時間蘇離離都用在了梳妝打扮上。然而女子的發式,即使最簡單的,她也覺得太難了,那辮子怎麽也捉它不住,常常叫祁鳳翔“給我捉著這縷頭發。”幾經奮戰,她總算把頭發梳好了,雖然蓬松淩亂了點,到底還有些像樣。

等坐到鏡子前,蘇離離才發現胭脂水粉實乃她的大敵。祁鳳翔從旁參謀:擦得太白了,粉沒抹勻,胭脂像猴子屁股……於是數番嘗試,以兩人笑得七零八落而結束。

鑒於蘇離離畫的眉毛高低不勻,祁鳳翔親自動手給她畫了一遍,粗細不同。於是他將細眉添一筆,發現另一邊又細了。反復添了兩次,眉如大刀,殺氣騰騰。

蘇離離大怒,祁鳳翔很是挫敗,說畫美人圖從不失手,怎的畫真人如此不堪。思忖之下,得出結論,蓋因蘇離離不是美人,故而影響了他的發揮。

洗臉凈妝,一番鬧騰,以祁鳳翔撫額怒曰“朽木不可雕也”告終。

次日,不知他在哪裏請來一個瑩脂坊的化妝師傅,將蘇離離捉在房中教輔一天。蘇離離哀哀不悅,祁鳳翔勸脅相輔,曰:“別人花錢都請不到的師傅專教你一人,不可暴殄天物。”

至晚,濃妝淡抹總相宜了。

再次日,蘇離離淺施脂粉,淡掃眉峰,將頭發綰作雙鬟。簪上一排單粒珍珠,祁鳳翔將明珠耳夾扣上她的耳垂,端詳片刻道:“走吧。”

門外有車等著,兩人上車坐了,蘇離離四顧道:“張師傅這兩日怎麽不見?”

祁鳳翔肅容道:“我另托他有事去做。現在告訴你的話,牢牢記好,說的時候,務必一字不差。”

車外陰天,似昏暗欲雪。青石大道一路行至冀北將軍府前,祁鳳翔下馬投了名刺,回身指了門前獅子銅鶴,低聲笑道:“這陳北光的府制頗多僭越,總不是這兩個月才建的,可見是個浮躁不慎之人。”

蘇離離手心卻有些出汗,埋頭不答。祁鳳翔將她鬢邊的一粒珠插正了正,語氣清閑道:“不要緊張。”蘇離離點點頭,他便笑了一笑,“多加小心。”

說話間,將軍府府丞親自迎了出來,將祁鳳翔請進去。蘇離離隨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左右雕梁畫棟,戒備森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