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第2/5頁)

盧爾泰似乎回憶起了什麽不好的東西,神情黯淡地開口:“若不是夏地現在混亂,我們也不願意到魏國來。每一個關卡和城門都要層層盤剝,我們從夏地出發時還帶著一些財帛,可過了四座城而已,錢就已經沒了。我有個同伴不願把他阿母做的衣服給那城門官,一下子爭執了起來,馬上就來了鎮戍兵把他抓走了。魏國每個軍鎮都有那麽多士卒,竟是什麽都管……”

拓跋燾聽著他的回憶,眼神晦暗不明。

“他們都管我們叫雜胡,若是給鮮卑人十份的工錢,給我們只有一二,若是我們抵抗,就說我們想要作亂,讓皂隸去抓我們。皂隸則最喜歡這種事,把我們抓起來後,就要我們拿錢贖自己,否則就出不去。”

“是啊,我就被抓過一回!說好的修一面墻四鬥米,只給我一半,還說我做活偷懶!”

旁邊一個盧水胡人插嘴。

“他們就是覺得我們是夏國來的,好欺負罷了。”

盧爾泰哼了一聲。

“赫連大王在的時候,過的雖然苦,可是我們卻不曾理他,夏國這麽大,哪裏都去得。等到了魏地,竟是連城門都過不了。”

“這麽說,你們倒是喜歡赫連勃勃做大王的時候了?”拓跋燾支起腿,不鹹不淡地問他。

“誰會喜歡那個瘋子!”盧爾泰瞪起眼睛。“我們只不過是想吃得飽飯,穿的起衣服,不讓家裏人挨凍受餓,誰當大王,管我們什麽事?魏國打夏國,我們吃不上飯了,我們就自己護著自己,跟赫連大王有什麽關系?”

這些盧水胡人,竟然都不承認自己是夏人。

就連一旁的賀穆蘭都聽出來了,原來這些盧水胡人認為自己只是住在夏國境內的盧水胡人,不屬於夏國,當然更不屬於魏國,不過是剛好在那裏生活而已。

這也是稀奇,夏國統治秦州幾十年,盧水胡人竟然都不覺得自己是夏人。

想來在魏國境內的那麽多胡人也大多是這種想法。

若沒有歸屬之心,當然也就頻頻作亂了。

“那北涼呢?你們為何不去北涼?那不是盧水胡人聚居的地方嗎?”

拓跋燾感興趣地問。

“他們喊我們‘東人’,不敢收留我們。”盧爾泰悲戚之色漸起,“明明是同根同源,卻因為我們留在夏境而不肯接納,我們天台軍抵抗大魏的鐵騎,為的是保護家中的兒女,他們卻認為我們會引起魏國震怒,不願意接納我們。可笑的是我們自己來了魏境,到沒有什麽人說要把我們殺了報仇……”

“兩國交戰,各為其主,有什麽好報仇的。”

拓跋燾搖了搖頭,“沮渠蒙遜就是太小心,也不知錯過多少好事。”

盧爾泰說到這裏,見拓跋燾一臉深思,忍不住開口道:“你不會是魏國什麽大官吧?我說了這些,會不會給花將軍惹麻煩?”

他話一出口,賀穆蘭和拓跋燾齊齊笑了起來。

“你現在才想到給花木蘭惹麻煩,已經晚了。”拓跋燾哈哈大笑,“不過麻煩惹都惹了,你也就放寬心,花將軍承受的起。”

盧爾泰頓時臉色發白。

“你莫理他,他和你玩笑。”賀穆蘭見聽得懂鮮卑話的盧水胡漢子面容有變,連忙安撫,“他極為通情達理,不會怪罪你們。”

“花木蘭,你這是要捧殺我。”

拓跋燾又笑。

也許是拓跋燾太有人格魅力,和盧水胡人聊了一會兒以後,已經有大半的人和這位“杜壽”將軍混熟了。

“你別看販魚,若不是身強體壯的,還真做不了。大冬天,在湖面結冰的地方打個窟窿,趴在冰上一趴就是幾個時辰,身體差的凍都凍死了……”

盧爾泰說起自己的活計眉飛色舞。

“到了天暖和的時候,賣魚的太多,到了市集上就要找好位置。一個好位置占住往往要打上一架,少則幾人,多則十幾人,只有最後打贏了的才能把那位置占上一陣子,若是碰到狠的,往往沒幾天位子就丟了。”

“正是如此,不但販魚,販布、貿絲、做什麽小買賣,那地方都要靠搶。所以集市之中,往往有收買那些個強人無賴,專門就做這個的。若沒有同鄉同族幫忙,誰要在市集裏做生意,先得遭這些強人無賴的毒手。”

一個盧水胡人顯然是吃過虧,氣呼呼地說道:“而且報官也沒用,差吏都是和他們一夥兒人的!要想不被打,先得喂飽差吏,再得喂飽無賴。就這些全喂飽了,賣了東西還有人收‘稅’,湊活撈個溫飽!”

“收稅?平城東西二市的散戶並沒有稅啊。”

拓跋燾為了刺激商業發展,對散戶並沒有收稅,只是對開店的大宗買賣收稅,而且稅金定的也不高。

魏國本就不是靠商業填充國庫。

“不交稅?你是當官的,你不會騙人對吧?那就是我們給那些兔崽子騙了?”盧爾泰頓時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