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第5/8頁)

若是有援軍前來,遠遠看去,就知道誰是王師,誰是賊寇,該往何處馳援。

拓跋燾令人結陣,對方前鋒已到,卻在強弓硬弩射不到之處先行用鮮卑話亂罵了一通,大抵是鮮卑人卑鄙無恥,侵犯夏國,致使民不聊生,生靈塗炭,人神共棄雲雲。後來見拓跋燾充耳不聞,又改罵起拓跋燾生母淫蕩,淫亂後宮,生下拓跋燾這個野種。

對方知道拓跋燾向來喜歡身先士卒,又是個年輕氣盛之人,他們得知鮮卑“子貴母死”的規矩,便侮辱他的亡母,便是想用這個讓拓跋燾激怒,引得他離陣出擊。

拓跋燾十二歲時就被立為太子,母親乃是魏國的平陽威王兼太宰之妹,其性格最是剛烈,絕非“淫亂”之人。母親因自己被賜死原本就是痛楚,拓跋燾再聽到對方的唾罵,頓時臉色大變,就要令人上前射死那些“罵者”。

崔浩一見不好,立刻站於陣前,搶先一步用匈奴話叫起陣來。

“我聽說你們的君王是個暴虐之人,經常坐在統萬城頭上,身邊放著武器,無論什麽人,只要一不順眼,就親自動手殺了;他如果發現臣下有對自己不滿,就令人挖出眼睛踩破;如果認為你在譏笑他,就令人用刀子割下嘴唇;而忠心諫言之人,往往被割掉了舌頭。擁有這樣的國君,國家覆滅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情,便是你們如今戰死在他鄉,也不會得到任何的榮譽。如今長安已失,僅剩統萬,說不定此時統萬城已經被破,你們都成了無國無君之人。不如現在乖乖降了,是王爺的依然是王爺,是將軍的依然是將軍,我們魏國的陛下是有雅量氣度的明君,諸國皆有耳聞,效忠這樣的君主,豈不是比你們那失道的國君更強?”

崔浩少年出仕,因為精通各國語言,辯才又強,從出仕起,也不知道當過了多少次的使臣,對諸國情況都了解。此時站在陣前說出這一番話來,這些夏國將士之中不乏有見過、或者直接就有過被暴君折磨的慘痛經歷之人,頓時露出遊移之色來。

拓跋燾是急脾氣,氣也就那一陣,見崔浩不懼敵人,舍身維護他的尊嚴,拓跋燾心中一暖,剛才那些憤怒也就拋之腦後,點頭大聲應道:

“統萬此時應該已經破了,赫連定,你若現在投降,你的平原公之位我依舊不變,還會封你夏國的封地,讓你繼續留在夏國為官。可你們若繼續冥頑不靈,待我大魏攻破統萬城之日,必將雞犬不留!”

他知道赫連定率大軍出征,家人老小一定被留在宮中為質,便以統萬城上萬百姓和官員的性命相威脅。

此言一出,赫連定軍中許多將士擔憂之色更甚了。

赫連定乃是夏國宗室,一心為國,又是受人尊重的老帥,見這魏國年少的皇帝被大軍圍困依然能夠侃侃而談,底下眾文臣將士各個誓死效忠,再想起夏國被魏國一攻之下到處潰敗,各地城池紛紛失守,將官逃竄,忍不住心中唏噓。

若夏國有此國君、有此良將、有此名臣,又何懼魏國的進攻?

又何須他們千裏迢迢,和蠕蠕們聯合,九死一生地冒險綁架敵國國君?

赫連定家中老小族人上百人都被赫連昌留在了宮裏,此時便是拓跋燾將夏國國君之位給他,他也不可能投降。

他當場命令自己的親衛們把露出猶豫之色的將士們拖出陣中,拉在陣前砍了,大聲叫道:

“吾等乃是夏人,豈可對魏人搖尾乞憐?若再有動搖者,如此下場!眾兒郎聽令,抓住拓跋燾者,我這平原公的位子拱手讓之!”

他這激勵之言可算是重賞,可是大部分夏國將士都知道夏國都將不存了,一個平原公不過也就是個空頭的公爵,士氣並沒有得到多少提升。

赫連定苦笑,望了望左右的眾將,誠懇道:“如今統萬危在旦夕,統萬在,則夏在,統萬亡,則夏亡。拓跋燾沒有子嗣,我等若能生擒拓跋燾,必能逼得魏軍東退,還復山河,待那時,諸位都是救國英雄,永載史冊!”

這話倒更加讓人振奮,眾夏兵千裏奔馳原本就已經疲憊不堪,好不容易圍住了敵國皇帝,對方卻絲毫不懼,又來個漂亮的像是個女人的漢臣把他們的君主罵了一遍,說是罵,還沒一句話是汙蔑,弄的他們士氣頓泄。

只是他們畢竟是夏人,親戚朋友皆在夏地,在這場戰爭中多有死傷,無論自家的君主多殘暴,家國之仇,卻不是那麽容易消散的,被赫連定一說,立刻打起精神,重新振作起來。

“陛下……”

崔浩聽不到赫連定說了什麽,只能從他的神色中推測:“對方似乎有所忌憚,不能投降。但將士們都有遲疑之色,想來確實有所動搖,只是礙於主將的威嚴和手段,不敢提出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