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6頁)

“她現在住在哪兒?”

“我把她安排在你和阿單卓上次住的小院了。”

作為“死而復生”的死囚,張李氏的遭遇讓不少人唏噓。她是若幹人唯一能確實抓住的“罪證”,無論是賴猴的證詞,還是當地百姓伸冤的狀子,在沒找到確切證據前,都不能徹底給江仇定罪。

若幹人只是太守,不是皇帝,也不是有權限的白鷺官,在沒有搜集完所有罪證之前,只能將江仇收監,沒法子去殺一位朝廷命官。

所以張李氏必然是要被妥善安置起來的。

賀穆蘭見到她時,她正仔細的補著一件黑貂衣。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那件黑貂衣禿掉的毛一點點豐盈起來,等賀穆蘭湊近一看,原來她用的是類似後世“植發”的辦法,一點點填充起來的。

“這般費事,你手指還沒好,最好不要做了。若幹太守家大業大,這件裘衣他不會在意的。”

“這衣服是因我才壞的,我得……”張李氏縫的正仔細,無意識答了一句,猛然間發現說話的是誰,一下子擡起頭來:

“恩人,竟是你!”

她站起身,立刻就要跪下。

賀穆蘭哪受得了這個,伸手一挽就將她攙了起來。張李氏是第二次知道面前這男子的力氣有多大,膝蓋還沒下地就被一股大力擡起,然後怎麽也彎不下去了。

“別和我跪來跪去的,我也是白身,並不是什麽‘大人’。”賀穆蘭有些受寵若驚。“救你是若幹大人,我只是進去打探你的消息,算不得恩人。”

張李氏也不糾纏,可也閉口不語。她口中牙齒掉了無數,說話漏風,牙根疼痛,連進食都十分困難,一頓飯要吃上半個時辰,稀粥爛飯只要碰到壞掉的牙齒都會讓她痛不欲生。

更別說她手指上的傷了。

這樣的她,還在給江仇牢中的妻女送飯,為若幹人縫衣,其心性之堅毅高尚人,讓賀穆蘭佩服不已,不肯以尋常婦人待之。

“我那時已經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您若來晚一點,我怕是已經尋了短見。”

“我原本是該在牢中死掉的人,即使被瞞天過海偷出來,也不能再用以前的姓名,不能用以前的身份,那這對於我來說,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呢?”張李氏微微彎了彎腰,“所以,您救了我兩次啊。”

她似是想到什麽,又繼續誠懇地說道:“不,不是兩次,您救了我三次。若幹人大人說我那孩兒也是您救下送出去的。斌兒就是我的性命,您救了我三次,這恩德怎麽能用語言來道謝呢……”

賀穆蘭已經被她的褒譽之詞弄成了個大紅臉。

“若英雄不嫌棄我這殘敗之身,在江仇伏法之後,請讓我和斌兒為奴為婢伺候您,報答您的恩……”

“這話就不必說了。”

“……你莫露出這種表情,這和你沒什麽關系,我就不喜歡奴才這種身份。”賀穆蘭搖了搖頭,“你說我救了你的性命和身份,讓你不必偷偷摸摸的活下去,說明你也是個有氣節的人。既然如此,你剛剛才獲得了自由和尊嚴,又何必將你和你的兒子又投入到這種牢籠裏去呢?”

“你的未來還長遠,張斌是個有勇有謀,又有毅力和韌性的孩子,日後必定能成就一番事業。你想讓他的母親以後是個奴隸嗎?”

“可您的恩德……”

“救人也叫恩德嗎?你不也看到慈苦大師有難就救了嗎?這便是因果循環,好人有好報吧。”

“不說這個……”

賀穆蘭拉起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指甲。

“雖然會很痛,你還是找個好郎中把指甲都拔了吧,指甲會繼續長出來的。否則到了暖和點的天氣,你這雙手就要廢了。”

張李氏默默收回手,只是點了點頭。

這位大人如果對她無意,為何要對她如此照顧呢?先拜托若幹大人照顧好她,又托他一定要注意可能回來的張斌,讓他們母子團圓……

她根本沒有什麽可報答的了。

可這位英雄的意思,似乎就是舉手之勞似的。就連拉她手的姿態,都無比的自然,就似把她當做熟悉的朋友,或者關系極為親密的那種人。

可她畢竟還是個女人,孀居已久的女人。

張李氏被賀穆蘭溫柔的舉動熏的臉龐火熱,只能收回手沉默不語,勉力鎮定自己躁動的心臟。

和牢獄裏那些肮臟惡心的獄卒不同,這位大人執起她手的溫柔,讓她感動的想要落淚。

強大和溫柔同時存在於一身,這人已經是佛祖一般的存在了啊。

張李氏低下頭。

佛祖怎能被褻瀆,又怎能那麽容易追隨呢?

“這位英雄,我還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

張李氏低著頭,掙紮一番後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我以後一定在家中為您立個長生牌位,為您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