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5/7頁)

賀穆蘭抱著張斌一直進了愛染他們的屋子,這才讓阿單卓關好門窗,守住門戶,掀開了遮著他頭臉的衣服。

“這是……”癡染在報恩寺住了那麽多年,自然認得這個跟在慈苦大師身邊一直學識字的孩子,當場就猶豫地開了口:

“張斌?”

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張斌早就穿了破舊的衣服,又用鍋灰和塵土將自己的臉抹得只剩眼睛,若不是他又哭又被賀穆蘭連抓帶抱,怕是就算是癡染,也認不出他的樣子來。

張斌骨碌一下下了地,見到癡染也是瞪大了眼睛。

“癡染大師!若葉小師父!你們竟都在這裏!”

“敘舊等有空的時候再說。”

賀穆蘭從阿單卓手上拿過在集市買的衣衫鞋履和布帽,將它們遞給癡染。

“這是些冬衣,成衣難買,我們走遍集市,也只買了這麽幾件。好在這是冬天,一件衣服穿久點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無非就是難聞些。如今都扮演乞丐了,還怕什麽氣味難聞!

“多些施主。這樣便已經是大好了!”癡染念了句佛號,畢恭畢敬的接過衣服,又遞於身後的愛染。

“賀施主,不知張斌為何會跟你一起過來?慈苦大師可好?”

慈苦大師和癡染是同時藏起來的,只是他藏在了浮屠裏,慈苦大師藏在了市井之中。雖然他不太清楚慈苦大師的近況,卻知道張斌的母親一直在偷偷供養慈苦大師,所以才有這麽一問。

慈苦大師的結局此地的百姓都知道,只是愛染和賀穆蘭不知,已經藏起好多個月,最近才被陰差陽錯封死在浮屠裏的癡染師徒也是不知,如今一問,賀穆蘭臉中出現了一抹悲憫之色,那張斌更是將牙齒咬的嘎嘎直響,恨聲道:

“慈雲大師……被江仇那狗官害死了!”

頓時間,三聲佛號響起,若葉更是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癡染大師,這張斌確實是慈苦大師教導的孩子不假?”賀穆蘭輕聲問他。

“是。他跟隨大師時間最長。許多孩子學寫字無非是想轉為需要識字的學徒,或是想要多個謀生的路子,只有他一直都跟著大師學習經文術數,不曾離開。是以我才這麽熟悉他的樣子。”

癡染心中也是悲涼,故人還在,師叔卻已經圓寂,他雖逃出生天,也不由得生出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我明白了。”

賀穆蘭嘆了口氣,走出了房門。

待她再回來之時,手中已經多了紙筆。這些原本放在她的包裹裏,她剛才去一趟自己的房間,便是為了取這個。

“張斌,我卻是不是什麽鮮卑大人,這事我不是騙你。”賀穆蘭見張斌一臉心灰意冷的樣子,繼續說道:“不過我曾經替大魏征戰十二年,如今雖解甲歸田,也還算有幾分面子……”

張斌猛地一擡頭,滿臉不可置信。

癡染和若葉更是“啊”了出來,只有愛染似乎毫無所動,只是站在一旁閉目替未見面的師叔念誦著經文。

“此地縣官若卻有貪贓枉法、草菅人命之處,朝廷一定不會輕饒。只是你如今一無人證物證,二也人微言輕,所以這案子,確實不太好辦。再者你母親與你供養慈苦大師,犯了陛下的禁令,這也是事實……”

賀穆蘭見張斌面容從剛剛有了些神采又變回面如死灰,便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亂想什麽呢。我沒說丟開不管。”

“這麽說吧,若你告他貪贓枉法,或者將你母親和慈苦大師屈打成招致死,這案子幾乎是不可能告的贏的。除非你收集足夠的人證物證,但我見你此時的情況,怕是熬不到人證物證具齊,就要被那江縣令發現蹤跡而抓走了。所以……”

賀穆蘭狡黠地笑了笑。

“我們不能告他這個。”

賀穆蘭坐在案前,鋪開紙,將墨盒裏的墨微微兌上一點水,開始寫起字來。

癡染、愛染等人都識字,見賀穆蘭奮筆疾書,立刻圍上前。

“陛下在正月下了滅佛令,是為了改變佛門容納大量壯丁躲避徭役的行為。國家征戰多年,男丁數量銳減,佛門卻一直在收留各種年輕人,對於眼睜睜看著田地荒蕪卻無人可種的朝廷來說,滅佛便是最快的解決這種矛盾的辦法。”

賀穆蘭一邊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一邊手中筆杆不停。

癡染之前也曾聽過這種言論,並覺得朝廷的想法並沒有什麽錯誤。但因為他自己恰恰就是要被強勸回去種田的“僧人”,所以心中即使有些認同,也還是認為這種殘酷的法令並非仁君所為。

“既然陛下滅佛是為了穩定國家的局勢、減少矛盾,那他就一定不希望有人借著他‘滅佛令’的幌子為自己斂財,甚至是敗壞他的名聲。這江仇動輒將人汙做有‘收容沙門’嫌疑之人,名為‘搜查’,實為‘抄家’,遲早會激起民怨,引出大禍。”賀穆蘭將筆在墨中蘸了蘸,繼續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