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薄情拋人(第2/3頁)

人想李代桃僵有點難,擱在鳥身上就簡單了。書房伺候鸚鵡的小太監,某一天忽然發現那只鳥死了,慌得天都塌下來了。“正巧”被她遇上,大發善心讓他別慌:“不就是只鳥兒嗎,多大的事兒!”

小太監都哭了,“奴婢的命還沒有那只鳥兒金貴呢,這下子完了,我可怎麽辦呢……”

她說:“這麽著吧,悄悄換一只,你給帶進去。記好了,這事兒誰跟前都不能說,要不然主子叫你賠命,我也救不了你。”

她成了救苦救難的善心奶奶,小太監為了保命,當然守口如瓶。於是她的鸚鵡停在了書房外的金絲架子上,很快輾轉挪到了長公主面前。鳥嘴可比人嘴靠譜多了,這麽一來既能讓他們反目,自己又可以置身事外,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好計策。

然而現在說送人了,她想了又想,不能夠吧!

她輕輕舒了口氣,“那小東西話最多,去了兩三天了,哪兒憋得住。再等等吧,除非我瞧錯了她。要是真把這事兒壓下來,照舊當她的太平主子,那這人也沒什麽了不得的……還不如咱們呢,玩意兒罷了!”

主仆相視一哂,轉過身,慢吞吞回她們的院子去了。

因為失去越多,便越恨。對於周氏和陳氏來說,一個兒子不成器,光知道悶吃糊塗睡;一個連苞兒都沒開,這會子還是姑娘身子。她們的得失和她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她呢?因為養了個好兒子,兒子叫人搶去了。養了個孫子,孫子又叫人搶去了。現如今是回到王府來了,可過去三年她們被發配到松江府的莊子上,日子是好過的嗎?王爺她不恨,爺們兒嘛,得了個年輕漂亮的老婆,含著都怕化了,說什麽就是什麽。所有的怨懟都理所當然的指向了她,總得有個人來承受憤怒。自己是不愁的,她有瀾舟,不管怎麽樣血親是割不斷的,就算他對這位殿下喜愛甚甚,到底也不能和親生母親比。長公主連個後都沒有,男人喜歡有什麽用,等江山易了主,她什麽都不是了。早早兒叫她知道,是為她著想,最好她一氣兒把自己折騰死,大家就都超脫了。

女人恨女人,真的是咬著槽牙,不死不休的。

鸚鵡學舌不重要,從哪兒學來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說的都屬實,那麽人的精力就全調轉到大事上去了,沒人會在意那些細節。

婉婉進了良時的書房,從她以前發現虎符的抽屜裏翻找,什麽都沒找到。搜尋擴大到整個書房,仍舊一無所獲,她開始擔心,難道那虎符已經派上用場,用以調撥東南的軍隊了嗎?

她淒然看著銅環,“你說我應當怎麽辦?我一直太安逸,居安不懂得思危,才造成今天的困局。早知如此,當初不回南苑來多好,我寧願死在京城,也不願在這裏苟活。”

銅環心驚得很,不住勸慰她:“千萬不能這麽想,事情還沒那麽糟,至少信送出去了。皇上知道這頭的情況,立即調動京畿周邊禁軍,可以攔截安東衛大軍去路,京城還是安全的。”

她眼裏淚光閃爍,捂著胸口道:“那我的良時呢?他必須死,自此之後再無南苑,是這樣嗎?”

銅環無言,不論哪一方獲勝,戰敗的一方都得付出性命的代價,這就是戰爭。她深知道這個道理,舍不下哥哥,又舍不下丈夫,這種困頓的窘境,換了誰都是兩難。

銅環的意思是只要保住自己就好,“您盡心了,將來如何,就不要再過問了。”

她淒惻地笑:“成王敗寇,你們不是我,你們不明白我的處境。”

沒有尋見虎符,南苑王府也不能久留。她回到大紗帽巷,奶媽子已經站在台階上等著了。

“這麽大的風,怎麽帶哥兒出來了?”她蹙眉怨怪,“萬一受了寒,是好玩的嗎?”

奶媽子一臉的無奈,“殿下恕罪,這不是小主子鬧得厲害嗎,怎麽哄他都不頂用。這麽點兒孩子,認人得這樣,真是稀奇了。”說著往前遞了遞,“瞧一眼吧,太太回來了,這下安心了罷?”

東籬果真笑了,露出光溜溜的牙床,一邊笑,一邊流口水。

婉婉看著那張動人的小臉,卷起手絹給他掖了掖嘴角。本想抱他的,可是想起種種恩怨來,已然沒有了興致。輕聲說:“帶他進去吧,天要黑了,別在外頭走動。”

奶媽子抱著孩子進去了,她甚至聽見東籬不屈地哭起來……她已經再也無法對宇文家的人伸出雙手了。她曾經那麽疼愛瀾舟,最後怎麽樣呢,還不是為了天下,兵戈相向嗎。都是假的,別人的肉,貼不到自己身上,她早該明白這個道理。

她從轎廳出來,擡眼看見金石就在不遠的地方,憂心忡忡看著她。她也慶幸,當她一樣一樣慢慢失去的時候,身邊至少還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