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悲恨相續(第2/3頁)

多大的諷刺!她笑著流淚,兩眼空洞地望著銅環:“好日子……到頭了。”

銅環早就和余棲遐通過氣,對南苑王有反心一事心照不宣。本以為瞞得一時是一時,一切以長公主的安危為上,沒想到最後是以這樣的方式大白天下。要怨怪,無從怨起,只能怪南苑王不小心,忘了鸚鵡能言防漏泄的道理。

天塌了,不知何去何從。她還試著安慰她:“先別急,坐實了再恨不遲,別冤枉了好人。”

婉婉只是搖頭,“養在他跟前的,學的都是他的話,還要怎麽坐實?是我瞎了眼,錯把他當成忠良。現在想起那些百姓的啐罵,是我活該,罪有應得。”

銅環最怕看到的,就是她把一切罪責都歸咎於自己。這和她有什麽相幹呢,她也是受害者。相比他們這些江山誰主無所謂的人,她所遭受的是切身的傷害,她眼裏的世界和他們不同,是他們永遠無法體會的。

臉上的眼淚被風吹幹了,愛過、恨過,留下無垠的痛苦。如果她從來沒有對他心存幻想,就不會面對今天的撕心裂肺。她回憶起留京的時光,往昔的種種都成了愚蠢的最好例證。她曾經的義正言辭,像一個無情的耳光,打得她心灰意冷。她甚至為此丟了孩子,恨皇帝,恨內閣官員,誰知道始作俑者全是他,叫她怎麽接受這個現實?

她失魂落魄,費了極大的力氣定下神來,鼓了兩回勁兒才站起身,擡手指了指那只鳥兒,“處置了吧,不能留下了。”

銅環遲遲看她,“殿下的意思是?”

她垂著兩手走進屋,邊走邊道:“剛才的事不許泄露出去,倘或傳到王爺耳朵裏,就提頭來見我。”

她有什麽打算,銅環不知道,看樣子是想瞞過去,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吧!這樣也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局勢已然驚變,她無力回天,還不如保重自己,至少南苑王對她的感情都是真實的。

銅環領命去了,她一個人在榻上枯坐了很久,腦子轉得風車一樣,考慮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要不動聲色,不能打草驚蛇。他隱藏得很好,以為可以永遠欺騙下去,那就遂他的意兒吧。可是她作為帝國公主的尊嚴不能丟,她曾經說過,誰想謀反,她就和誰不共戴天,就算同床共枕的丈夫也不例外。

她傳余棲遐來,仔細問了外面的情況,朝廷調遣大軍平叛屬實,這麽看來他大有可能借這個東風,把兵馬送進北京城。若果真如此,實在令人心驚,王鼎還需要過關斬將,他卻可以一路暢通無阻,難怪會說“直取京師”。

好深的算計!恐怕他那個糊塗的哥哥還在做著天下太平的夢,人家的刀已經架在他脖子上了。

婉婉閉了閉眼睛,長出一口氣。余棲遐憂心忡忡地問她:“殿下打算如何?”

她握起了雙手,含淚狠狠道:“我那哥子再不成器,也是我一母所生的手足,我不容許別人傷他的性命。良時有幾句話是真的?分明年前就說開拔的,為什麽那回問少奶奶,卻說瀾舟動身沒多久?如果我沒猜錯,安東衛的大軍應當分作了兩撥,一撥早就在路上了,瀾舟在第二撥,那一撥才是攻陷京城的主力。”

余棲遐簡直有些驚訝,一個小婦人,有這麽縝密的心思,果真她的骨子裏有與生俱來的不凡,不因長久被人寵愛著,就失去判斷力。

他說是,“據臣所知,安東衛的大軍遠不止二十萬。朝廷調撥,面上出去的人數謹遵朝廷旨意,但內閣沒有派遣欽差來清點,實際人數就算動用四十萬,也沒有人知道。”

她頷首,慢慢蹙起了眉頭,“無論如何得給皇上提個醒兒,他眼下病急亂投醫,只要聽說安東衛出兵了,大概就覺得平安無事了。”

她到案前寫信,情真意切勸皇上以國事為重,以免流寇集結,硝煙四起。把信交給余棲遐,叮囑他:“挑個靠得住的,八百裏加急送進京,務必面呈皇上。信是為了應付盤查,以免惹他起疑。要緊的話傳口信兒,請皇上即刻調集西寧衛和太原府守軍勤王,以防安東衛大軍兵變。”

他們如今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長公主是主子,她選擇認命,他們就跟著她隨波逐流;她要是選擇戰鬥,他們便粉身碎骨聽命於她。。

余棲遐拱了拱手,“殿下放心,臣火速去辦。”

出寢殿的時候那麽巧,居然迎面遇上了南苑王。余棲遐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臉上一派自然,恭恭敬敬退到一旁,向他俯首。只是擔心公主會不會露出馬腳,讓他窺出端倪。

所幸她也沉得住氣,和往常一樣迎上前,伸手搭上他的臂彎,笑道:“今兒回來得這麽早,真是難得。”

他並未察覺什麽異樣,撫撫她的手道:“忙了這麽久,冷落你了。該我辦的差事都辦完了,今兒早點兒回來,陪你吃頓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