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只影向誰(第3/3頁)

瀾亭連哭帶喊:“您這回不走了吧?您得留下,明年兒子也要討媳婦了,來回跑多麻煩。”說著眼淚巴巴兒回頭看婉婉,“額涅,不讓我媽走了吧?”

這麽大個人,已經和他娘一樣高,年長一歲的哥哥要娶親了,他還纏著他媽呢。婉婉瞧他這模樣,不好硬拆散他們母子,再說他的話也在理,既然如此,留下便留下吧。

她點點頭,瀾亭歡呼雀躍,三位庶福晉向她納福表示感謝,她輕輕擺手,踅身往園子裏去了。

“有時候我覺得他們才像一家子,我一直是個外人。”她哀至地看了銅環一眼,“回南苑這麽久了,到現在一點動靜也沒有,我覺得我這輩子可能再也懷不上了。”

銅環自然全力開解她,“原本滑胎就是傷筋動骨的大事兒,況且又滿了五個月,俗話說瓜熟蒂落麽。強摘下來的果子,對您的身子是多大的損傷,咱們不說,王爺也明白。您還年輕,好好養息,保不定什麽時候就有了。不管咱們世子爺來得多晚,橫豎他是正根正枝,王爺最疼的還是他,您愁什麽?”

話是這樣說,可她總覺得自己不成就了,“女人最好的那幾年,我全浪費在了北京,有時候想想真恨呐。如果那胎順利生下來,這會兒孩子會走了,會叫娘了吧?真可惜,母子緣淺,我留他不住……”

銅環撫撫她的背,“心境要開闊些,如今府裏人又多起來了,您要樂呵呵的,別讓人看笑話。”

這三位庶福晉裏,最會來事的還是塔喇氏,她回來之後便尋到隆恩樓裏給她磕頭,腦門子杵地,叩得邦邦作響。

“多謝殿下,奴婢到死也不忘您的恩情。”

婉婉受不慣別人這樣,讓丫頭把她攙了起來,塔喇氏一直喋喋說著:“在松江府那陣兒,她們都記掛南京,奴婢心裏卻有底,知道殿下心疼大阿哥,必會多番照應他的。後來聽聞殿下收下哥兒了,奴婢真是……不瞞您說,我出身低賤,唯恐連累了孩子,叫他擡不起頭。如今殿下洪恩,可算讓孩子挺直腰杆子了。也因這個,他能覓得一門好親,否則人家瞧著他是庶出,恐怕未必能答應。殿下,您是奴婢的恩人,奴婢往後結草銜環,報答您……”

她說著又要跪,婉婉忙叫住了,“我是瞧著孩子好才留下的,都是一家人,別說這麽見外的話。”

塔喇氏卻淌眼抹淚,撫膝一蹲說:“打今兒起,奴婢就是您的使喚丫頭,只要您不嫌棄我,我就和姑娘們一塊兒伺候您。我端茶遞水什麽都能幹,有什麽事兒您只管吩咐我,我聽候您的差遣。”

銅環一聽便笑了,“塔主兒這份心意是好的,可活兒都讓您幹了,咱們幹什麽呀。況且您是大爺的親媽,真伺候咱們殿下,理上說得過去,情上卻不合。”且不管她是不是用了心計,在長公主跟前,和在王爺跟前不是一樣道理嗎。恐怕她的心思不在伺候,而在露臉上。這樣可不成,哪天叫她鉆了空子,找誰說理去!

婉婉心裏明白,她待人雖真誠,也留三分心眼兒,含糊敷衍著:“銅環說得是,你也別太揪細了。既然同在一個屋檐下,合得來,就當姐妹走動吧。別說什麽使喚丫頭,叫人聽見多生分的。”

塔喇氏立刻露出惶恐的神情來,“您這麽說,沒的折了奴婢的草料。您是客套,奴婢當真,那就是蹬鼻子上臉了。”覷見她面有倦色,立刻識趣道,“叨擾了殿下半日,我也該告辭了。明兒是大阿哥的喜日子,奴婢一早再來服侍殿下上前頭去。”說著欠身,卻行退了出去。

銅環目送她,見她走了很遠,腳步依舊帶著謙卑,不由嘖嘖:“這位庶福晉是個有眼色的,難怪當初在太妃跟前最得意兒,頭一個侍寢的是她,頭一個生阿哥的也是她。”

婉婉倚著隱囊笑了笑,“想是有過人之處吧,否則也養不出瀾舟那樣的兒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