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玉節虎符

良時對接塔喇氏她們回來,缺乏興趣,輕描淡寫道:“打發人過松江府說一聲就完了,來回奔波,豈不麻煩。”

婉婉現在對她們倒沒什麽忌憚,她信得過良時,如果他有那份心,她不在的三年裏,早就讓她們重回藩王府了。太妃的話也沒錯兒,庶福晉雖上不得台面,容不容她回來,卻是她作為長公主和嫡福晉的風度。旁觀者太多了,好些人光靠一張嘴,就能致人死地。何不把事兒辦完滿了,省得留下話把兒,讓那些嚼蛆鬼說嘴。

她寬厚地微笑,“不過費些周章罷了,她們也去了三年了,這麽長遠沒見,一家子,你就不想她們嗎?”

他知道她打趣,心頭還是有點緊張,“你這麽說,越發不能讓她們回來了。依我的意思讓瀾舟親自去一趟,給他母親磕個頭就成了。他已經到了你名下,重新把塔喇氏搬出來,沒的壞了規矩。”

他一心為著她,她心裏都知道。不過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塔喇氏固然無關緊要,瀾舟和新媳婦跟前要交代得過去。孩子不聲不響的,終歸惦記他親娘。還是把人接回來,大家喜喜興興的,多好。況且她也有心事,趨前身子偎在他懷裏,盤弄著他的指尖說:“兩個兒子……太少了。我的身子不爭氣,怕耽誤了你……”

他低下頭,在她發上親了一下:“我知道你總不踏實,幾回夜裏說夢話,我都聽見了。你還年輕,不愁養不出兒子。退一萬步,就算咱們命裏沒有,瀾舟和瀾亭在跟前,還怕將來沒人為咱們養老送終麽?”

她嘆了口氣,悵然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身後空空,白來世上走了一遭。”

她的憂思似乎已經養成習慣了,那三年給了她太多不堪的回憶,哥哥囚禁她,朝臣敢和她你來我往對罵,她流產、大病、精神崩潰,太多太多的不幸了。其實他一直後悔,要是知道後來有那麽大的變故,中秋那天就應該強行把她接走。如果沒有想得那麽長遠,全力和王鼎合作,至少能留住他的嫡子……

那些遺憾,他不敢在她面前說起,只能東拉西扯寬她的懷。

“你的意思是讓她們回來,接著給我生兒子嗎?你把我當成什麽了?當初老太太逼我,現在你也要逼我?你說雁過留聲,你可不是雁。你是一把鑿子,把名字都刻在我心上了,還嫌不夠麽?”

他說起情話來也一本正經,婉婉瞧著他,自己沒忍住,便笑了。又想起他先前說的話來,秀眉一蹙,很喪氣地嘟囔:“我夜裏說夢話嗎?怎麽還有這毛病!”

他開始調侃她,“不光說夢話,手腳也不老實。不知道多少回了,我糊裏糊塗就挨你一頓好打。所幸我睡得淺,尚且能夠抵禦,要是被你一腳踹壞了,往後苦的是你自己。”

婉婉先是一驚,然後紅了臉,忸忸怩怩說:“那只有分床睡了,你在我邊上,我還嫌擠得慌呢!”

她一臉嫌棄,別開了臉。他兩手一捧,把她重新扭轉過來,看著那大大的眼睛,明麗的面頰,額頭咚地一下,和她撞在了一起,“想擺脫我,下輩子吧!”

瀾舟呢,後來見到她,總是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大概房事一點不漏全被呈報到她面前,覺得自己臉上無光。幾回見了她都很避忌,就連說話,都不敢正眼瞧她。

婉婉原想時間長一些,他自然會看開的,沒想到過了很久,這種情況依舊沒有好轉。她想應該找個機會和他好好談談了,見著她總是躲,這可怎麽好!

快過年了,莊子上的節禮都送上來了,今年因她在,各衙門還有東西托他轉呈。他把那些香扇、湖筆之類的物件都送到她面前,沒說兩句又要走,婉婉搶先叫住了他。

“是額涅哪裏做得不好,惹你不痛快了?這程子你都不願意理我,我真有些傷心了。”

他說不,依舊垂著眼,“兒子職上太忙,以至忽略了額涅這裏,是兒子的不孝。”

到底還是孩子,模樣局促又拘謹。婉婉真是個稱職的好母親,讓他坐,溫聲對他說:“人大了都要娶媳婦兒,這種事情沒什麽可害臊的。我和你阿瑪都挺高興,盼著你給宇文家開枝散葉。通房本就是伺候你的,幹放著不動,我們倒要著急了。你奶奶不在,這些話只有我同你說了,不論你長到多大,在我們眼裏都是孩子。孩子和父母之間有什麽可不好意思的,你在外辦差,遇見了那麽多的人和事,面嫩成這樣,可怎麽給你阿瑪分憂?”

瀾舟默默聽完,站起身道:“額涅誤會了,兒子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為什麽?”婉婉耐著性子問他,“是因為想你奶奶嗎?”

他搖頭,垂著的眼睛慢慢擡起來,有些畏縮地看了她一眼,“額涅不用擔心兒子,兒子樣樣都很順遂。通房丫頭們是太太和額涅的吩咐,兒子不敢有違。可是……兒子有自己的想頭,不能和別人說,兒子自己知道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