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飛蓋妨花(第3/3頁)

“從今兒起,管他外頭多大的事兒,我都不離府了,防著你要找我。”他坐在她身旁,把她摟在懷裏搖晃,“好婉婉,真爭氣!我原覺得你太年輕,總得再過一程子,沒想到這就有了。你不知道,我心裏多高興,說實話,當初生了瀾舟和瀾亭,我坐在書房聽底下人來傳報,和我不相幹似的。過了十來天才去瞧了一眼,他們整天睡覺,額涅說眉眼像我,我壓根兒瞧不出來。後來他們給送到額涅那裏養著,我才見得多些,橫豎老子就是老子,兒子就是兒子,也沒什麽稀奇的。如今你有了,這是我的心尖兒,我一刻都離不開了。”

他說著,無限的眷戀,孩子一樣把臉埋在她胸口,哪裏還像個封疆的藩王。

她笑著拍拍他,“仔細別讓兒子們聽見,回頭怪你這個阿瑪偏心。”

他很執拗的樣子,“這種事兒,將來他們大了就明白了。兒子並不都一樣,也要瞧是誰生的。別人那裏是母憑子貴,到我這裏是子憑母貴。”

婉婉拿他沒辦法,可是她真喜歡這樣的現狀,她也有孩子了,將來的路可以走得很熱鬧。

這場病痛伴隨著好信兒,養起來也不難。她在床上躺了三天,渾身骨頭都僵了,一旦好了就願意出去走走。聽見外面篤篤的,有賣桂花糕的板子敲過來,她趿著鞋趕到了門上,“快、快,把那個人攔住。”

小酉招呼垂花門上小太監,小太監兔子般竄了出去。婉婉坐不住,讓小酉攙著跟上,孕婦嘛,嘴饞是正常的。

王府進深了得,到前面正門上,要穿過好幾個院子。一般女眷們住在二門以內,因此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說法。不過規矩也不是當真那麽嚴,像她偶爾滿府亂轉,也常有出二門的時候。

二門之外是另一個世界,底下伺候的人來往,井井有條之余不用避忌。她上了抄手遊廊,走上一段路,忽然看見花壇邊上有個人跪著,日頭那麽毒辣,他穿著坎肩,兩臂暴露在日光下,曬起了一層油汗。

“怎麽了?”她停下步子問,“這麽曬法兒,炮烙也不過如此吧。”

管事的很快來了,掃袖打了一千兒,“回殿下的話,這頭倔驢沒成色,二爺抽了他兩下子,他把二爺推了個大馬趴。罰他跪著已經是輕的了,要叫太福晉知道,不抓他立旗杆兒,便宜他!”

婉婉知道那個瀾亭,總愛舞一根青竹枝,胡天胡地瞎鬧。瞧瞧那個人,總也有五十了,膀子上淤青縱橫,管事的說“兩下子”,可見這兩下子夠狠的,是給打毛了。

“二爺那裏我去說情,別跪著了。這大熱的天兒,會要人命的。”

婉婉發話,又讓人送水來,那人接了瓢一通牛飲,然後調轉身子沖她磕了四個響頭。

她有了孩子,且要積德行善呢,只說不必了,“起來吧,下回見了繞道,別頂在杠頭上了。”

那人又磕幾下,站起身,垂手道是。

婉婉瞧他穿著太監的葛布箭衣,便問他叫什麽。

他的聲口又嘹亮又爽利,“奴才崔貴祥,”就勢打了個標準利落的千兒,“給長公主殿下請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