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希望將來有幸再見時,我們都擁有更好的人生(第4/10頁)

若不是阿姜的軟磨硬泡和死者家屬給了高額的出場費,她是不會出現在這裏的。

她需要錢。該為管川做點什麽了。

從巴黎回來後,她的精神狀態十分差,根本無法再面對任何與心理學有關的事物,也絕口不提那件事情發生的全過程。管川幫她聯系了一家臨終關懷醫院,她當了一名志願者。在那裏,她找到了存在的意義,一位將逝而膝下無子女的老人在臨終前希望自己死了之後,她能夠為他哭一哭,葉余生答應了,結果在這之後,很多孤寡老人都提出類似的心願。慢慢地,還有人專程請她,為已故的父母哭喪。

她現在是殯葬圈子裏小有名氣的哭喪女。沒有人會把她和名校心理系畢業生的背景聯系到一起,她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是她最後一次哭喪。

下個月是她的婚期,她決定結婚以後就不再做這行了。

她並不是沒有參加過地位顯赫的逝者的葬禮,不過這次卻是前所未有的大場面,商政界名流悉數到場。可惜逝者膝下竟無為之哭一哭的後人。

阿姜遞過來兩樣東西,悄悄地說:“這是你要的死者生平簡介,你居然連任道吾都不了解,你看看這葬禮排場,幸好你聽我的接了這個業務。要知道,今天可是你的金盆洗手之日,必須是給一個大人物來做告別。”

“待會兒你可別亂拍啊,我帶你進來,不是讓你來做奸細的,今天對媒體可是全場戒嚴的。”葉余生輕聲囑咐。

“什麽奸細啊,說得真難聽,我是個有職業操守的記者。放心,這是最新的設備,一般人發現不了的。以我的經驗判斷,一會兒肯定會有重大新聞,你瞧好吧,明天的頭條……”阿姜說著,視線忽然被一個身影吸引住,忙用胳膊碰了碰葉余生。

她順著阿姜的目光望過去,只看見一個高大男子的背影,穿黑色襯衣,從背後的身影看就已經顯露出醒目的氣質,她的目光停留了數秒。

從任道吾的生平介紹裏看到一句話:一九九八年攜手周瑞集團捐助福利院,助養孤兒,代表B市商界為慈善事業做出極大的貢獻。

她記憶裏殘存的模糊印象,十四年前來福利院助養帶走任臨樹的,確實是一個事業有成的五十多歲的男人,也姓任因為她聽到那個男人說:既然和我一樣都姓任,那這就是緣分,我決定助養任臨樹。

任臨樹,葉余生默念數遍這個名字,她的雙眼像是泛起了水花。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得幸免。

她往靈堂前靠近,在人身攢動的縫隙間,看了他幾眼。在巴黎時,她一直沒有勇氣看他。

她試圖從他的眉眼裏找出和當年那個男孩相似的地方,只是一無所獲。面前的任臨樹高高瘦瘦、英俊挺拔,是那種走到任何地方坐下,都會引起鄰座側目的男子。

她想起在巴黎時,他對她的那句警告——

“別讓我再見到你。”

“阿姜,我們走。”葉余生低下頭,拉住阿姜的手就要往外走。

“哎你幹嗎呀,我還什麽都沒拍到呢!你和他認識嗎?躲什麽躲呀?”阿姜加快語速說。

“你今天的目的不僅僅是拍新聞這麽簡單吧。”

“就知道什麽也瞞不了你。”阿姜承認了,繼續說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嗎?突然從巴黎回來,放棄你最熱愛的專業,住在破舊的出租屋裏,去商場做兼職,一個月賺那麽點辛苦錢,這不該是你的人生啊。你明明可以去當心理師,過光鮮的生活的。你是在贖罪嗎?周得晚的死,並不是你的錯!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阿姜,不用你來管我的事。我現在生活的很自在,你不要招惹他了,行嗎?”葉余生用哀求的口氣說。

阿姜拍了拍葉余生的肩膀,盯著任臨樹,焦急的說:“哎呦,那你就哭喪去,想置身事外,就別管我做什麽。他和律師一起走了,我先跟過去啊。”

她正想阻攔阿姜,卻因為不停地有花圈擡進來,擋開了她。

哀悼儀式即將開始。

“喂,那個哭喪的,你準備好沒有,等會兒主持人讀完悼詞之後,你就給我哭,得像你死了親爸一樣痛哭,明白沒?要哭出我們做後人的悲傷來,我嶽父是我最敬佩的人,無奈這種場合我們不適合放聲大哭。你哭得好,酬勞加倍。”趙裁臉上掛著未幹的淚痕,傷心欲絕地說。

葉余生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過分偽裝的悲傷,想起阿姜說遺產糾紛的事,她直言不諱地說:“今天我不會哭喪的,如果我早知道你的目的,就絕不會帶我朋友過來。你想哭,請自己一邊哭去吧。”

趙裁對她的暗諷不以為意。

等趙裁一走來開,她立刻前去尋找阿姜。 繞過送葬的賓客,到追悼會後場,一個陰暗的走廊深處,只見阿姜伏在虛掩的房門上,用包側端透過門的縫隙,拍攝著房間內正在進行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