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希望將來有幸再見時,我們都擁有更好的人生(第2/10頁)

有一年冬天,她去長白山,徒步在白雪皚皚的森林,遇見一只受傷的野生梅花鹿。當年這種野生鹿種就已經非常罕見,它大約是被猛獸所傷,右前腿一小截盡失,血結成冰,臥倒在地,無法行走。她跪在雪地裏,遠遠用眼神和溫聲細語安撫它,直到它放下戒備,她才慢慢靠近,拿出隨行所帶的止血藥物給它簡單包紮。她忘不掉它清澈的雙眼。

時隔幾年,她重返那片森林,遠遠地見一只高大健壯、身上花紋十分美的瘸腿鹿,站在灌木叢後面,用同樣的眼睛注視著她。她無法想象,它是怎樣在弱肉強食的森林裏活下來。

尤喜歡一句詩——

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

有生數年中,可以與一只野生的鹿相遇兩次,而他,心底蟄伏隱秘多年的他,喳無音訊。

再聽聞,是隔著一紙喜帖。“怎麽,有錯誤嗎?”周得晚見葉余生一時怔住,湊近問。

她搖搖頭,合上請柬,抑制住內心的震顫,平靜地說:“沒有,寫得很好。”說完,轉身走向文件櫃,背朝著周得晚,她佯裝尋找資料。淚水無聲地往下落,閉緊眼,極力控制。

“周小姐,你先坐會兒,我找點東西。”她道出這句話時,讓人聽不出半點情緒,盡管她淚濕滿面。

“好的。”周得晚手機響起,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葉余生想,電話會不會是任臨樹打來的?

接通電話的周得晚,似乎並不熟悉電話那頭的人,在詢問一句對方的身份之後,就陷入了沉默,一言不發地聽著電話。

漸漸地,整個辦公室都陷入一種可怕的安靜之中,令葉余生感到恐懼,當你明明和一個人共處一室,但忽然聽不見任何聲響,周遭戛然而止,包括呼吸聲。

等葉余生聽到收音機掉落在地上,這才轉身,卻來不及了。

周得晚像失去魂魄的幽靈一般,目光呆滯,死氣沉沉,竟悄無聲息地爬到了窗台上,左腿已經邁出了窗外。七樓,足夠致命。

這變化實在是太快了。

攻讀心理學多年,重度抑郁症患者見過很多,可這種情況聞所未聞。

“周小姐,你現在很危險,池醫生馬上就到,你想想你的未婚夫,他不能失去你!”她沖到窗戶旁,試圖抓住周得晚的手。

不料正處在崩潰邊緣的周得晚拼死抵抗,右手在葉余生的臉上深深抓了一下。

她根本不給葉余生挽救她的機會,周得晚呢喃一句“他在樓下等我.”,接著身子往下傾倒。那一瞬間,葉余生拼用全力上前,可惜還是太遲了,雙手在空蕩蕩的窗口定住。

她沒能阻止這場慘劇的發生。

葉余生整個人,順著窗戶的墻壁,慢慢癱軟在地。

桌上放著的那張婚禮請柬,依舊鮮紅喜慶。

樓下,尖叫四起。

一個身穿咖色大衣的男子從黑色車內沖出來,抱住倒在血泊中的周得晚,痛心疾首地大哭。

周得晚當場死亡,她是第二個在葉余生的面前自殺的人。

第一個,是葉余生的母親。幾分鐘後,警車駛來。

直到警察找上樓,葉余生仍沒有從恐懼和自責中回過神,無法回應警方的問詢,她雙手抱住頭,痛苦不已,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那麽迅速地消失在她眼皮子底下,只差一點點,她就能抓住周得晚。

任臨樹推開人群,大步跨到葉余生面前,三名男警員伸手拉住他,卻被他甩開,他一只手緊緊提住她的衣領,將瘦弱的她騰空拎起,貼著窗戶高舉,青筋顯露的拳頭抵住她的脖子,悲愴地咆哮道:“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麽……你說啊!”

她無望地垂下眼簾,閉住了眼睛,就算他把她丟出窗外,她也依從。

任臨樹的沖動行為讓在場的警察齊刷刷地掏出警槍,對準他,用法語在警告他不許動。

幸好池之譽趕回來,向警方表明身份之後,忙用中文對任臨樹解釋:“任先生,我理解你的悲痛,但我相信葉余生沒有過錯。是我拜托她幫我先接待周小姐,你要怪,就怪我回來晚了。何況,我辦公室有監控設備,她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可以調取錄像查看。”

任臨樹緩緩松開手,指著葉余生冷冷地說:“好,葉余生,你給我等著。”

分別十三年後的第一次見面,他並沒有認出來她,而是扼住她的脖子,要她給他的未婚妻陪葬。

警方調取監控發現,葉余生的筆錄得到了證實,她和周得晚的死並沒有直接原因。而周得晚接電話之後,面部表情逐漸變得詭異,如中蠱般地走向窗戶,更是讓死因成了一個謎。調查最後的通話記錄,發現陌生的電話來自巴黎街頭某處公用電話,經過追查後一無所獲,總不能荒唐的以為電話殺人來立案吧,所以綜合死者的重度抑郁症,最終定為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