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希望將來有幸再見時,我們都擁有更好的人生(第3/10頁)

這段僅有短暫十二分鐘的視頻被傳上網,一時之間,引起網絡上的惶恐不安,還被網友命名為“周得晚恐怖自殺事件”。任臨樹默認葉余生的筆錄,但他質疑她兩點:一是窗戶由她打開,之後卻未關上;二是她背過身找文件,沒有及時發現周得晚自殺的苗頭。

“她的死,你脫不了幹系。離開巴黎,永遠別讓我再見到你!”任臨樹給她的警告。

她連正視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只記得燈光下他的臉,陰沉著,想必是虎視眈眈。

周得晚的父親周瑞是國內赫赫有名的地產商人、慈善家。晚年得女,因此大女兒起名周得晚,可想而知是何等如珠如寶疼惜,另還有一次女為領養。周瑞痛失愛女,更不會輕易放過池之譽。

沒人能理解一個準新娘的自殺行為,包括葉余生,像經歷了噩夢一場,腦子總是不斷在交換閃現周得晚的兩張面孔。

將請柬打開遞給她的那種嬌羞幸福,還有,最後伸手在她臉上抓下去的必死的絕望。

葉余生將自己關在租住的公寓裏,不見任何人,她無法走出困境,當初執著選擇心理學是為了自救。可現在看來,她救不了周得晚,也救不了自己,這一切就像個荒誕的笑話。

她自此一蹶不振。很快,她就接到了被學校勸退的通知,池之譽的診所也被貼了封條。

她隔著電腦,看遠在國內的管川在對話框裏敲的那行字:回來吧,嫁給我。再次見池之譽,是離開巴黎的前一天晚上。她心有愧疚,認為是自己牽連了他。

池之譽難過地說:“都是我的過錯,我那天如果沒有離開,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些事。現在,害得你連學位都拿不到,還要回國找工作。”

“不,池醫生,是我害診所被封了......”

“千萬不要這麽說,正好我能有時間和女朋友去度假了。你思想包袱太重了,重度抑郁症病人,隨時都會有自殺的沖動。這只是一個偶然的跳樓事件,你是無辜的。” 池之譽解釋著。

“我想不通,那個電話到底是誰打的,又是什麽內容,會讓好端端一個人,就像被死神附了身一般。而我忽略了這些,才會釀成大禍......”

“其實我觀察那段視頻,別人看不出來,但我能看出,你從看了請柬之後,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僅是周得晚變化得快,你也是。到底發生了什麽?”

葉余生伏在桌上,沉默良久後,說:“因為新郎,是我喜歡了十三年的人。我和他這麽多年以來,從未見過,他沒有認出我來,但我認出了他。”

“那單憑一個名字,你就確定是他,以至於無法控制情緒?”池之譽質疑。

“請柬裏印了他的相片。不過他說得對,是我間接害死了周得晚。窗戶是我打開的,也是我沒抓住她……”葉余生垂下眼簾。

“葉余生,別再折磨自己了。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回國後,你有什麽打算?”池之譽問。

“還沒想過,反正不會再踏入心理學了。”

池之譽惋惜地搖搖頭。道理都懂,安慰他人容易,安慰自我最難。

巴黎最浪漫的地方就在於隨處可見擁吻的戀人。

坐在地鐵裏的葉余生,回憶起在巴黎的半年,太匆匆,所有的夢想都破碎了。她望著車廂裏一對親昵的年輕情侶走了神。現在的情侶膽子真大,公共場所也會牽手親吻。不像當年她和他,羞怯靦腆,在紙上寫信,悄悄傳遞心事。

她的頭發長了許多,奔波各地皮膚也黑了,他沒認出來她來,一點也不奇怪。就像她若不是見了他的名字和筆跡,就算他站在她面前,她也無法將他和當年那個溫暖如許的男孩聯系起來。一切都變了。

葉余生這個名字,他並不知曉,那時候在福利院,她叫“鵲鵲”。

想起前年和阿姜一起在泰國,偶遇一位命格大師,無論準不準,至少現在聽起來,算是一語成讖。

“愛恨顛轉。你們若再見面,必要紅眼。能不能重歸於好,要看你們的造化。”

巴黎直飛B市的航班。

葉余生坐在機尾的位置。

遠遠的,她沒有看到,此時坐在商務艙的任臨樹,正面色凝重,靜靜地望著窗外的夜。

周得晚的死,像一個巨大的謎。他依稀記得向她求婚那天,她對他說:你挽救了我。在我岌岌可危之時,你的愛,這是唯一令我擺脫抑郁的理由。

可他終究沒有挽留住她。

巴黎的夜空,很美。

2.葉余生,你是上天派來的煞星吧。”

一年後。

追悼會上。

葉余生穿著一身白色喪服,綰起的發髻間纏著一道孝布,滿臉悲傷,左手繞過小腹,握住垂下的右手手臂。

她許久都保持著這種孤獨的姿勢,站在前來哀悼的人群之外,看起來是那麽郁郁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