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6/8頁)

她拿了包一邊匆匆出來攔出租車,一邊給路非打電話:“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過來。”

路非借住在市中心他姐姐路是的一套高層復式公寓裏,他開門接辛笛進來,帶她上了露台,小桌上擱了一瓶威士忌和冰桶,顯然他是在獨自喝酒解悶。

“路是姐姐呢?”

“她回深圳開會,明天過來。”路非去給她拿來一瓶果酒,倒了半杯給她。

“你搞什麽鬼啊,路非,前女友跑過來找我也就算了,聽說你媽也要過來。我可跟你把話說前頭,要是紀若櫟去找辰子講數,謝阿姨再來怪罪她,以她的個性,我看你們兩個就基本沒任何指望了。”

路非靠到椅背上,半晌不說話,辛笛只見燈光下他臉色疲憊,眼下隱隱有青影,神情郁郁,不禁有點心軟了,“路非,我一直以為你總能處理好所有的事情。”

“我以前也一直這麽自負的,不過現在看來,我很失敗。”他牽動嘴角,微微一笑,“放心小笛,我已經跟若櫟說清楚了,分手的原因全在我自己,三個月前我從美國一回來就跟她提出來了,那會兒我甚至都不知道小辰是不是還有男朋友,我只是覺得繼續下去對若櫟不公平,不關小辰的事。我不會讓她去找小辰的,至於我媽媽,我會說服她不要過來。”

辛笛松一口氣,端起酒杯向他示意,“得,陪你喝酒解解愁吧,也省得我枉擔了被你暗戀的虛名。”

路非苦笑,與她碰一下杯,一飲而盡,完全不像他平時慢慢喝酒的風格。

“路非,我就不明白,你既然這麽喜歡辰子,為什麽不早點回國來找她?難道你在等她主動叫你回來嗎?”

路非悵然搖頭,“我從來沒狂妄到那一步,小辰又怎麽可能會主動開口。”

“於是你們兩個就這樣各行其是,拖到今天。”辛笛只好再次確認,悶騷的男人的確就是災難,“好吧,該不是我那些郵件讓你不回來的吧,辰子有人追求不是很正常嗎?你真應該直接跟她聯系的,我要早知道你的那點心思,也不至於什麽都說了。”

“如果她肯看我給她寫的郵件,”路非頓住,微微出神,然後搖頭,“不,她還是不看的好,我根本沒權利讓她等我。”

辛辰曾看著他的眼睛,清楚明白地說:“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僅僅只是害怕她這個拒絕嗎?路非當然也曾問過自己。他只能坦白承認,他其實是沒法回來面對辛辰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裏。

辛笛給他的郵件,總不經意說到有人追求辛辰,尤其在他拿到學位那年,辛笛說到辛辰有了一個很好的男友,西北人,個性爽朗,對她很好,連辛開明偶爾見到後都很喜歡那個男孩子,說他有上進心,有才氣又體貼。

看完郵件,路非對自己說,既然她快樂,你更沒資格回去打攪她了。拿到風投公司的OFFER以後,他搬去了紐約,租住小小公寓,往返在世界最繁華的都會區,和周圍每個置身大城市的男女一樣,掛著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孔,來去匆匆。然後就是各地出差,從一個城市輾轉至另一個城市,透過酒店窗子看各個地方不同卻又相似的燈紅酒綠。

當某天深夜從歐洲返回紐約公寓,看到候在樓下門廳不知多久的紀若櫟時,路非有些微的歉疚。他知道這個女孩子對他的心意,但對她的暗示一直回避;對她的直接表白,則委婉拒絕。現在她又獨自從舊金山飛來苦等著他,這樣的美意讓他有不勝負荷之感。

路非只能抱歉地解釋出差回來很累,先送她去了酒店,然後回家,他沒有開燈,給自己倒了杯酒,疲憊地獨坐在黑暗中,直到歪在沙發上睡著。

他的夢境從來真實得仿佛一部帶現場感的電影在腦海中重放,半凋的合歡花簇簇落下,一片片淺淡如雪的櫻花花瓣被輕風吹送,和暖的風輕輕拂面如一只溫柔的手撫過,一串串笑語銀鈴輕擊般掠過耳邊,每個字都清晰,卻沒法組織出具體的意思。有時一個纖細的身體依稀依偎在他懷抱中,他卻不敢用力,唯恐雙手合攏一點抱到的只是一個虛空……

他從夢中醒來,看著黑黑的天花板出神,頭一次對自己說,還是回國去吧,既然隔著大洋也沒法逃開想念。

紀若櫟告訴他,她已經去申請了進入哥倫比亞大學,留在紐約繼續學業。他只能抱歉地說,他向老板申請調去國內辦事處工作,正在等待調令。他不去看紀若櫟驟然黯淡的眼神,笑著說:“哥倫比亞大學這個專業也不錯,排名很靠前了。”

三年前的二月底,路非如願收到調令回國,開始接手北京辦事處的工作。他沒想到的是,紀若櫟居然早於他飛回了北京,已經租好房子住下,她去機場接他,笑道:“現在美國經濟不景氣,我打算也趕時髦回國碰下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