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共有的回憶(第5/7頁)

這個景象讓路非看得呆住。

辛辰松手,意猶未盡地仰頭看看樹,然後甩甩腦袋往外跑,正撞到路非身上,路非扶住她,替她摘去頭發上的絲狀花萼,“我說這花怎麽落得這麽快。”

她吐吐舌,“我什麽也沒幹。”

“你倒是的確沒有上房揭瓦上樹掏鳥窩。”

辛辰沒想到路非會跟她說笑,呵呵一笑。

“最近還做噩夢嗎?”

她的笑容一下沒了,現出孩子氣的擔憂,猶豫一下,悄聲說:“我爸說沒關系,只是夢罷了,可我同學說她問了她奶奶,這叫鬼壓身,也許真的有鬼纏住了我。”

“亂講,哪來的鬼。”路非輕輕呵斥,“把自己不清楚的東西全歸結到怪力亂神既不科學,也沒什麽意義。”

她對這個一本正經的教訓再度吐舌,“謝謝你的標準答案。”

“我帶你去看醫生吧,他的答案比我權威。”

“不,我討厭進醫院,討厭聞到藥味。明天學校開始補課,假期要結束了。現在有人約我看電影,我走了,再見。”

她靈巧地跑出院子,花瓣一路從她身上往下落著。路非看著那個背影,情不自禁地笑了。

辛笛一樣在哀嘆假期的提前結束,她和辛辰馬上都要升入畢業班,重點中學管得嚴厲,向來規定畢業班提前結束假期開始上課。她一邊畫著素描一邊發牢騷:“這個填鴨式的教育制度真是不合理,完全把我們當成了機器人。”

路非站她身後,只見她畫的仍是號稱她“禦用模特”的辛辰,微側的一張圓潤如新鮮蜜桃般的面孔,頭發束成一個小小的髻,濃眉長睫,大眼睛看向前方,帶著點調皮的淺笑,左頰梨渦隱現,明朗得沒有任何陰霾,嘴唇的弧度飽滿完美如一張小弓,流溢著甜蜜的氣息。

他不禁搖頭贊嘆:“小笛,你不當畫家真是可惜了。”

辛笛笑,“我已經決定了,不許再來誘惑我、遊說我。”

“那麽小辰呢,她長大想幹什麽?”路非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問起她。

“她說她要周遊世界,四海為家,流浪到遠方。”辛笛哈哈大笑,顯然沒把堂妹的這些孩子氣的話當真,她退後一步端詳畫架上的畫,“總算這張把神韻抓住了一點,這小妞坐不住,太難畫了。”

路非想到辛辰剛才搖合歡樹的情景,也笑了,“是不好畫,不光是坐不住,她明明已經是少女,骨子裏卻還透著點頑童氣息,精力彌散,總有點流轉不定,的確不好捕捉。”

辛笛大是詫異,“呀,路非,你說的正好就是我感覺到,卻表達不出來的。”

路非對著素描沉吟,這樣活潑的孩子,居然也被夢魘纏住,可又掩飾得很好,實在不可思議。

到了開學前夕,辛辰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住,這天路非也來了,兩人一同出門,路非看辛辰懶洋洋地準備往家裏走,突然心裏一動,“今天有沒有什麽事?”

辛辰搖頭,路非伸手接過她裝衣服的背包,“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辛辰詫異地看著他,“去哪兒?”太多男孩子或者怯生生或者大膽唐突地要求與她約會,可她從來不認為路非會是其中的一個。

路非穿著白色襯衫,個子高高地站在她面前,陽光照得他烏黑的頭發有一點隱隱光澤閃動,他的眼睛明亮而深邃,溫和地看著她,含笑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不敢去嗎?”

辛辰倒沒什麽不敢的,一歪頭,“走吧。”

不想路非攔了出租車,直接帶她到了市內最大的中心醫院門口,她頓時噘嘴了,轉身就要走。

路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讓她跑,“我舅舅是這邊的神經內科主任,讓他給你看看。”

她用力往回縮手,“喂,做噩夢罷了,不是神經病這麽可怕吧。”

路非好笑,“沒常識,哪來神經病這個說法,只有精神病和神經症,而且神經內科跟精神病是兩回事。”

她不吭聲,也不移動步子。

“應該既不用打針也不用吃藥,”路非頭疼地看著她,“喂,你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這樣吧,難道你希望這噩夢以後總纏著你嗎?”

她的手在他手中停住了,待了一會兒,她妥協了,跟他進了醫院。

路非的舅舅謝思齊大約快40歲,穿著白袍,架著無框眼鏡,神情睿智和藹,具有典型的醫生風度氣質。他詳細地詢問著外甥帶來的小女孩的情況,問到具體從什麽時候開始做這種噩夢時,辛辰垂下了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就是從那個女人來找我的那個晚上開始的。”

路非認真回想一下,對舅舅說了個大致的時間。他這才知道,原來辛辰並不像表面那樣沒有心事,她母親的突然來訪竟然以這種方式壓迫困擾著她。他決定繼續保管那個信封,至少現在不會對她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