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梁從安渾然不覺自己方才的話裏有任何歧義。

皺著眉頭,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沈寒山的腦袋就被人從後面猛地拍了一掌,而後一個高揚的聲音隨之響起:“姓梁的?喲, 姓沈的誰給了你的膽子這麽跟你小舅說話!”

沈寒山捂著腦袋, 看了眼身邊不知道從那裏冒出來的梁主任,兩眉一斂,還顯得挺委屈。

挺直腰板,沒好氣地回答:“你弟瞎幾巴撩老子媳婦兒!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梁主任兩眼一瞪,立即拿出當代婦女同志的氣勢洶洶。

伸手點著自家兒子的大腦門兒,一臉正義地呵斥:“胡說!你小舅從小清心寡欲,眼裏就沒有公母, 看人都只分喘氣和不喘氣的!”

她這話說得並不誇張,甚至就在今天之前, 沈寒山也是這樣以為的,而且因此對他抱有著某種莫名的親近感。

沈寒山有段時間想吳思思想得厲害,可惜想是想了,卻沒個結果, 念到後來有些魔怔,看見街上路過的禿頭和尚, 差點沒兩眼一閉, 上山出家去。

恰巧那些日子, 梁主任接了老太太的話給梁從安安排相親。

梁從安有著大多數搞藝術人士別具一格的精神世界,有時沉默寡言,和你說話的字數能用顆來計算。

相親的姑娘大多奔著他的長相與家世前來, 接觸之後只覺這人活得過於抽象。

事後挨個搖頭,只能感君千金意,畢竟這樣的男人就算再是英俊瀟灑,女人們也實在難以想象與其共枕而眠的苦悶日子,何況他還是個短命的。

沈寒山那會兒覺得梁從安和自己的處境尤為相似,好似他們倆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難兄難弟,多年迎風拋灑子孫,最終只能孤獨終老,或是等到晚年老樹開花,光榮於馬上之風。

梁從安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看著吳思思倒是又重新開口了:“你基礎不錯,不要完全放棄了練琴,有時間你可以過來找我。”

梁主任這會兒也懵了,看著自家弟弟的臉,小聲問:“從安,你認得思思啊?”

梁從安點點頭回答:“認得。”

多新鮮呐。

這位藝術家平時兩耳不聞窗外事,眼裏只有他譜子上的那些豆芽菜,家裏打掃衛生的大媽在他面前晃蕩幾年了,名字還是記不住,稱呼從趙媽到劉媽、馮媽,最近又變成了李媽,實在可怕。

梁主任終於意識到什麽,幹笑著喊:“哦對,你以前也去華音上過課,你們是那時候認識的吧?”

梁從安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笑了笑回答:“不,我們認識二十六年了。”

他這話說完,不光是梁主人和沈寒山,就連吳思思也睜大了眼睛。

畢竟,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梁從安露出這樣的表情,這種溫和的,蒼白中隱藏著柔情的神色。

梁主任一臉詫異地問:“怎…怎麽可能呢。思思可是台灣人啊,咱小時候可沒去過台灣…”

梁從安一臉平靜地開口:“但我這顆心記得,或者說,永遠也忘不了。”

梁從安這句話說出來,梁主任連忙猛地偏頭看向旁邊的吳思思,仔細瞧了一陣,突然也意識過來,有些不敢相信地問:“思思你…是當年的那個小姑娘?”

吳思思抿著嘴唇,點點頭回答:“嗯,吳修是我的哥哥。”

梁主任這下終於回過神來,松氣似的笑了一聲,抓著吳思思的手,問她:“你…怎麽不早告訴媽?我就說第一次在電視上看見你我就覺得眼熟,你爸硬說你是公眾人物罵我腦子不好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沈寒山可不管他媽是怎麽被沈醫生忽悠了的。

看著梁從安的臉,皺著眉頭開口拒絕:“思思左手不行,彈不了鋼琴。”

梁從安這下也擡頭看向了他,輕聲回答:“不,可以的,上次我和她不是彈過一次麽,沒有任何問題。我不知道她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但我能感覺到,她還是喜歡彈琴的。何況,一個鋼琴系的學生,學了這麽多年的專業,突然停下來,就算她現在有個不錯的工作,心裏一定還是會有一些遺憾。我覺得,我能幫助她。”

這話說得很是真誠,可聽在沈寒山的耳朵裏,卻有著說不出的別扭。

他又不能罵人家梁從安多管閑事,畢竟他也知道以前的吳思思有多喜歡鋼琴。

大學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沈寒山特地上香港弄了台三角斯坦威回來擱家裏放著,為的就是釣吳思思這條大魚。

吳思思也沒讓他失望,那之後,一到節假日,都不用哄騙,一準上班打卡似的過來。

沈寒山樂得不行,在旁邊看吳思思彈琴,壓根都不會膩,有時候吳思思自己都累了,他還覺得意猶未盡,走過去把她抱起來放懷裏,一邊伸手摸著她身上細滑的皮膚,一邊點著自己想聽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