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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來敲胖人的門,我要和她談戀愛,她說談戀愛最消磨時間,可見這是個會談戀愛的主,不會談的人會說,上床容易床下難。

而且,我知道她喜歡漂亮的,三十三歲的男人,這是我們長達一年的網聊裏她傳遞給我的信息。我自知我符合她的審美,而且,我們的言語,從第一天到此刻,都是如此的投機。我要把她從“騷”、“同性戀”、“不熱愛生活”、“性奴動物”的恐懼裏解放出來。當然,如果我運氣好,博得了胖人的芳心,我將獲得胖人以及梅薩藤、庫切們……和他們為伍,我十分甘心。

當然,我沒忘記把修鼻毛的剪子小心地探進我的鼻孔,我想胖人不管如何細心,她也只能看見一個幹凈如南極天空的鼻腔。

胖人是她的網名,我知道,胖人不胖,且身材窈窕,姿態嬌媚。我們是在實名網站認識的,誰長啥樣有十張個人生活照為證。

嗨,我要敲你門了

陸羽走進小區大門,看見公示欄前簇擁著一圈腦袋,每張臉上的表情都有點嬉皮。陸羽湊上去,見一張A4白紙上龍飛鳳舞地寫著:請不要在早上尋歡!

陸羽心中竊笑,縱然人家早上尋歡,只要是在自己臥室,還要征詢你的意見?她把被指責一方歡樂的場面和亂了心的鄰居都想象一回,覺得生活真是有趣。

盡管搬來兩年,可陸羽不認得這裏所有的人。陸羽當初買這套房時丈夫是堅決反對的,但反對無效。陸羽實在喜歡這樣的社區,住在一群陌生人中對她來說有魚返回浩渺之水的安全感。陸羽不打算和這裏的任何人混熟,她喜歡有距離的人際關系。

比如自己樓上住著的那對夫妻,她就從未有想要認識他們的心思。

陸羽樓上的兩口子顯然屬於相對安靜的人,安靜到你根本判斷不出家裏有人還是沒人。從偶爾制造的動靜可以判斷出他們的生活規律,每隔兩周的周末,樓上才會有響動……就連他們的爭吵似乎都有規律。開場似乎都一樣,先是女人低聲控訴,男人如寒蟬噤聲,偶爾爆一聲低低的抗議……間隔不久,是女人隱忍不住的窮追的聲音,很重的摔打聲,最後,終於有一件東西碎在地上。爭吵聲到此會有一個休止。

為什麽會這樣呢?陸羽每次都會在對方的吵鬧摔打聲中追問生活。

盡管被驚擾,好在不是天天如此,陸羽竟一次次諒解樓上的“兩人戰爭”。因為知道對方相比自己更不痛快?從對方的不堪生活中比照出自己是幸福的?一次陸羽在辦公室偶爾說起這事,對桌的同事說,如果我是你,我就上去敲他們的門:憑什麽要讓鄰居陪著他們的打鬥呢?陸羽笑意盈盈地說,我不敢去,我擔心人家會把氣撒到我頭上。

陸羽淡淡地說,他們吵的時候我就搬到老聃的屋子裏睡覺。老聃是陸羽的老公。老聃經常出差,不在家的日子居多。

自從陸羽度完蜜月,就和老聃分房睡了,她忍受不了老聃的呼嚕聲。就這樣,結婚五年,陸羽再也不能和老聃在一個床上度過一個通宵。

陸羽覺得自己是把婚姻思考得透徹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對婚姻的期許,作為一個外地人,在這個每天都擁動著數百萬人口的城市裏,居有定所,身有所依,有自己想要的安靜如水的生活,不是很好麽?陸羽不像很多女人那樣,吃丈夫的醋,盯丈夫的梢,她明白如果一個人要背叛你,你是看不住的,唯一積極的辦法就是設法保持自己在對方心中的魅力。當初陸羽嫁給老聃的時候,就被她的熟人圈子戲稱為天鵝肉被癩蛤蟆吃了。陸羽笑著說,我們就是一對和睦相處的癩蛤蟆和天鵝,這有什麽不合適呢?蠻好的。找個一輩子能把握的男人,就是陸羽對婚姻的最初設想,她自信能夠好好經營她和老聃的婚姻。

現在,她以樓上那對夫妻為鏡子,照見生活的千瘡百孔,覺得自己和老聃的安靜就是幸福。陸羽想,老聃和自己也有意見分歧的時候,但是,只要她閉緊嘴巴,耐住性子,不和老聃說話,要不了一天,老聃自然會想辦法和她和解。這就是生活。

但是這次,老聃在和陸羽吵架後離家了,吵架後不回家,還是頭一次。

又一個周末深夜,陸羽再次聽到樓上夫妻千篇一律的爭吵。

“咚”的一聲,驚得陸羽急看天花板上的燈。

老聃不在,陸羽搬去老聃的臥室。

她看老聃枕邊的書——《希區柯克小說精選》,這本書似乎在老聃枕邊放很多年了。陸羽隨手一翻,就翻到《恩愛夫妻》那篇,說一對彼此有了外遇的恩愛夫妻,丈夫覺得假如自己提出離婚,無疑如殺妻。妻子覺得丈夫把她當生命和榮譽一樣愛著,如果自己提出離婚,必定置丈夫於災難之中,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了丈夫。丈夫也覺得只有自己先殺了妻子才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