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4/9頁)

陸羽奇怪一本跟隨老聃多年的書自己竟然第一次翻閱,正打算看下一篇,樓上恰恰爆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喊叫,如冰川雪崩。不知是被小說迷惑,還是受了同事的多次挑唆,陸羽連拖鞋都沒換,徑直上了樓。

陸羽敲門,輕輕的;再敲門,怯怯的;再敲,這回,就有點不罷休的意思。門在陸羽不抱希望、準備退回去的時候豁然打開,陸羽眼前一亮,旋即一黑,陸羽的腦袋被一件當頭飛來的布蒙住了,陸羽在暗中聽見一聲吼:你滾開,今生都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呯”的一聲,門關閉了。

陸羽把臉從那塊布中解放出來,見蒙住自己的是一件灰色男式西裝,陸羽陡然看見一枚閃光的啄木鳥袖扣,把自己嚇了一跳,這枚袖扣不正是上月老聃過生日時自己送給他的禮物麽?陸羽下意識地在衣服口袋裏亂摸,她竟然摸出了老聃的皮夾子。

陸羽站在那扇緊閉的鐵門前,只覺眼前有無數的羽毛在飄飛,又似乎是茫茫的一片白霧兀自彌漫。

藍瓷花瓶

那段日子對她來說,是一杯清清的茶。

新婚中的她,愛情是醒裏夢裏的一片綠洲。

有朋友也要走進圍城。朋友送來了大紅的請柬。她和丈夫商量了好一陣,決定送一份禮物去。僅僅為了省錢,他們便沒去任何商店。最後她說,就送咱家這只藍瓷花瓶吧。丈夫沒聽懂似的看她:她正看著那只藍瓷花瓶,目光靜寂得像夏夜的一片月光。丈夫知道藍瓷花瓶是她母親送給她的結婚禮物,是她最心愛的東西。

藍瓷花瓶便送了朋友。

在送完花瓶的第二天,他們便離開小城去了南方。走時僅帶了幾本書和幾件隨身的衣服,看看屋子,倒也沒多少東西可帶,帶不走的和帶著也沒什麽用的。

漸漸地,他們有了些錢,日子也不再如從前那般清貧。後來她和丈夫開了一家工藝品商店,專營一些美麗的仿古工藝品。也許丈夫天生就是塊做生意的料,他們的生意很好。她也漸漸迷上了瓷器收藏,常常寶貝似的在燈下看了這件看那件。她便常常跟丈夫提起那只當年送了朋友的藍瓷花瓶。忙碌在生意裏的丈夫總要幾經提醒才能和她回到同一話題上。她便有了些癡,總是一遍又一遍地說,再也遇不見那麽好的工藝了,再也看不見那樣奇妙的藍色,還有那樣恬靜的白色睡蓮,就像是一群棲息在藍色湖波上的天鵝。她和丈夫說這話的時候,依舊是目光靜寂地望著不可知處,只是眼睛裏多了兩片火焰。

那一年,家裏來信說她母親病重,想著店裏眼前的一大堆業務,又想貧苦慣了的母親一向總是將苦難和著粗茶淡飯吞咽下去,料想這回也依舊抵熬得住,便想等忙過了這陣兒再回去。她萬萬沒有料想自己一念之間會鑄成終生的遺憾。不久,一封告知母親病故的電報將她擊得昏天黑地。

他們回到不再有母親的小城。和丈夫一起去看朋友,一進朋友家門,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只藍瓷花瓶。朋友將藍瓷花瓶放在漂亮的紅木家具上。朋友夫婦一再感謝婚禮時她送給他們那麽美麗的禮物。他們的話題反反復復地環繞在花瓶周圍。而她,更是執著地如同一只撲向火焰的飛蛾。

後來她有事沒事地去朋友那裏泡時間。朋友不知道她心裏的故事。每次朋友都非常熱情地待她,說歡迎她這麽忙的人經常來看她。

看得出朋友和她一樣愛著那只花瓶,花瓶從未染上過一粒微塵,朋友堅持不給瓶子裏裝任何飾物,即便是鮮花,朋友說,配不起。

這就讓她那句話永遠只能縈回在心裏成一聲幽幽的嘆息。

她現在已經有能力去買一件更貴重的禮物給朋友了。她甚至想過要用昂貴的禮物去換回那只花瓶,但她不能啊。

她再次去看朋友,她和朋友坐在客廳的地板上談笑。她借故起身取一樣東西,然後仿佛是不經意地、重重地拂掉了那只花瓶。

她不記得是怎樣走出朋友家的,也不記得朋友都說了些什麽。她只看見這一刻的月亮,一輪冷寂的圓月亮,如鏡似的懸在中天之上。

她站在一片月亮地裏。

她看見自己月光下的影子是那麽的落寞與孤單。

她緩緩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碎瓷片,就著月光,她看見躺在手心中的那片瓷,像一塊殘缺的鏡子,又像是一團水珠。

她輕輕地喚了聲“媽”,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落在灑滿月光的地上。

兩個老人

我外公看一盅酒的眼神,一個字形容:貪。準酒鬼這詞,送給他,我看合適。

酒醉心裏明,這話大概是真的,要不酒醉後搖搖晃晃,站腳不穩的我的外公,怎能準確找到我的學校,站在我的教室門口,直接呼喊我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