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礎潤而雨

第二天早上下了一場疾雨,但很快就天晴了,天空瓦藍瓦藍,空氣澄凈得不含一顆雜質。

童悅沒和眾人去玉龍雪山,那兒海拔更高,她想在古城好好逛逛。蘇陌也沒去,因為他感冒了。鄭治請餐廳服務員給他熬了姜湯,他喝完便睡下了。童悅隨同事們一起去他的房間看望了一下,便出了門。

童悅買了不少東西,也拍了不少照片,多是特色酒吧,回去給桑二娘借鑒借鑒,提高點品位。

經過那條街時她沒有特別留意,只覺著特別窄,緊挨著石渠。路旁栽著柳樹,樹下放著一張張小長桌,碎花的桌布,藤制的椅子,桌上擺放著一個陶罐,插滿粉紫色的小花。

她停下腳步,連拍了幾張照片,轉身時發現了那家酒吧,名字是東巴文字,不認得,裏面黑黑的,慵懶的爵士樂如水一般流淌。不知怎麽的就進去了,吧台上坐著兩個外國人,還有一個長頭發的男人。酒保是個絡腮胡子,體形健壯,慵懶地擡起頭,看到她垂下眼簾,隨即又迅速瞪大眼睛,手中擦拭杯子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給我一杯蘇打水。”她坐下來。

長頭發的男人斜了一眼過來,同樣怔住,與酒保交換了一下眼神。

酒保輕輕地點點頭,倒了杯蘇打水給童悅:“小姐是來旅遊的嗎?”

童悅只當是人家熱情,淡淡地笑了笑:“是的,你們這兒很美,也很暖和。”

“上海冷嗎?”長發男人端著酒杯,微笑著坐到童悅的身邊。童悅的左眼皮跳了一下,她側過身看著長發男人,有些不解。

“怎麽我猜錯了,你不是從上海過來的,那麽就是青台?”

童悅緩緩地轉過身,太陽穴突突地跳:“先生是人還是神?”她克制住內心的驚恐,故作戲謔的口吻。

長發男子大笑,示意她從吧台下來,挑了最裏面的一張桌子坐下。兩個外國男人結賬出門後,酒保警覺地朝外掃了掃,也坐了過來。

“你進門時,我就認出你了,是韋彥傑讓你過來的嗎?他現在在哪裏?我們已經有很久聯系不上他了。”酒保急切地問。

童悅的手抖到不行:“對不起,你們講什麽我都聽不懂,我要走了。”

長發男子沖酒保啐道:“看你心急的,嚇壞人家小姐了。嘿嘿,韋小姐,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只是彥傑生意上的朋友。他隨身都帶著你的照片,經常秀給我們看,說這街上沒啥美女,只有他妹妹是最漂亮的。”

這不像是彥傑會做的事,也不像是他會說的話。

“你們到底要講什麽?”這兩人給她一種巨大的恐懼感,她只想早早離開。

“沒有什麽,只是有點想彥傑了。你過來時,他提起這兒了嗎?”長發男子放柔了聲音,他看出童悅已如驚弓之鳥。

“我是隨旅行團過來的,我和我哥已經很久不聯系了,他工作很忙,我是無意中走進來的。”

“這個很久是多久?”長發男子聲音一緊。

“一個多月。”

長發男子笑了:“這個彥傑真是不應該,我以後見了他的面可要好好說說他,哪能這樣讓妹妹擔心呢。韋小姐,麗江的景都玩過了嗎?”

“是的。我該回去了。”童悅站了起來。

“一塊吃午飯?”

童悅搖頭,慌亂地出了門,突然發覺自己找不到來時的路,到處都是石渠,都是店鋪,都是柳枝搖曳。走了一圈,她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急得都快哭了。偏偏又下了一場疾雨,她在雨中拼命地跑。

“小悅!”蘇陌不知從哪裏跑出來,一把抓住她,兩人站在一家店鋪的屋檐下。她“哇”的一聲哭起來。

“怎麽了?”他嚇住,彎下腰看她的臉。

她擡起淚眼,嘴唇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您打彥傑的電話,快,快!”

蘇陌安慰道:“好的!我就打……呃,是空號?”他皺起眉。

“再打一遍。”童悅的嘴唇哆嗦個不停。

他又打:“還是空號。”

“您一定是撥錯號了,你用我的手機打。”她把手機遞給他。他沒接。她捂著臉,痛哭失聲。

“小悅,到底出什麽事了?”

“蘇局,彥傑不見了。”她慌亂地抓住他的手。

他發著低熱,越發感覺她指尖冰涼:“好好的人怎麽會不見了,他可能是換了新號碼,你不要著急。”

“您不懂,您不懂……”淚水洶湧,仿佛天地在旋轉。她有過預感,可是她不敢想,不敢……

蘇陌沉吟了一下:“你別哭,我們下午就去上海,去看彥傑。”

她止住哭聲:“可以嗎?”

他遲疑了一下,把她攬到懷裏輕輕地拍了拍:“當然可以,我會陪著你。那邊我也有許多朋友,會替我們安排的。我現在就訂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