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遠去的軌跡(第5/8頁)

“我不餓,先上去洗個澡。”他扶著她進了電梯。帶來的行李還扔在房間的中央,想必是急急忙忙去的醫院,還沒顧得上整理。他讓她在沙發上坐下,挽起衣袖,先去浴室放水。她的體力洗不動淋浴,泡個澡出點汗可能會更好。放好水後,他過來扶她。她賴在沙發上不肯動,雙手環抱他的腰,頭在他的身上蹭來蹭去。

“不想洗,那我們明早再洗。”他蹲下身,替她解鈕扣。

“少寧,”他聽到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以前很怕生病。”

不是怕打針,也不是怕吃藥,而是怕那種虛弱無依的感覺。平時,別人再冷漠忽視也可以堅強地撐著,但在那種時刻,無法堅強,脆弱得像一張薄紙,風一吹,就灰飛煙滅了。記憶中發高熱的幾次,有一次是學校的老師送她去醫院的,錢燕就在那家醫院,老師交代完就走了,她一個人留在輸液室打點滴,不知怎麽就睡著了。最後是鄰座一個小孩的尖叫聲驚醒了她,輸液管裏一片血紅,原來點滴早就滴完了。出來那麽多血,那時她以為自己會死掉。還有一次是在家裏,錢燕給她吃了退熱藥片就去上夜班了,童大兵出差了,彥傑和同學出去玩了,她睡到半夜,熱度又起來,那團火一直燃到天明,還是彥傑回來後背著她上的醫院,她住了半個月院才痊愈。真的是不能病,也不敢病,每一次都讓她感到後怕。

“嗯!”他溫柔地親了親她的鼻尖,還是抱起她去了浴室。如同嬰兒般輕輕地浸入溫水中,他給她洗頭發,塗沐浴乳,潔面,修長的手指撫過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現在我不怕了。”因為她結婚了,不管是貧困還是疾病,他都會陪在她的身邊。這是在醫院的走廊上,她突然領悟到的。說這話時,她裸露著身子倚在他的懷中,是這般契合,這般自然。

此刻,心裏一片明凈,只有他的身影與之交合。

明明睡了那麽久,不等他幫她擦幹頭發,她又蜷曲在他懷裏沉沉地睡去了。醒來時,他還在睡,晨光下,他五官的線條是那樣清晰明朗,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眉心輕蹙,仿佛有什麽不能言明的心思。感冒好像好了許多,她悄悄地探身下床,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外面還在下雪,雪大得連最近的樓房也看不清楚。她縮回身子,重新蜷回床上。

俊眉聳了聳,修長的手臂伸出來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後手掌整個覆在她的額頭上。

“我好了。”嗓子也恢復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麽沒有一個電話?”

他是泰華的總經理,即使是休假中,手機也應該會被打到爆的!現在,他的手機就擱在茶幾上,如同素描的靜物。

“我關機了。”他抱起她,將她置於自己身上,眼睛睜開,清澈得像能穿透她的靈魂,“我要專心陪著你。我一忙,你就會走神。”

她不是走神,她是失神。也就是這一秒,那人已一躍而起,將她壓在自己身下。

隨後兩人又一起泡了個澡,再下樓吃了早餐。服務生告訴他們這是幾十年不遇的暴風雪,估計要持續到明天晚上。兩人也不急,又上樓繼續休息。電視機開著,是趙本山大叔的春節專輯,邊看邊樂,時間過得也非常快。

午睡後,他打電話要了一盤梨,盯著她一片片地吃完,說是潤嗓清肺的。她咽下最後一口梨,看到桌上的旅遊指南,一揚眉:“你對哈爾濱這麽熟悉,幹嗎還買這個?”

“就來過兩次,談不上熟悉。”

“出差?”

“不是,陶濤在這兒讀書,我過來看她。”

“我請了假,獨自一人坐了二十個小時的火車過來,怎麽可能只是為了旅遊?那家夥偏偏就以為我課業太閑,所以出來轉悠轉悠。她熱情是熱情,叫了一大幫同學陪我。有幾個當地的男生和我拼酒,我那點酒量根本不能抵擋,幾個回合就趴下了。我本想著讓她帶我出去走走,爭取有個二人世界說說話,她倒好,又是一大幫人出遊,搞得像遊行示威似的,連送我上火車也是這樣。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最後,我就悶悶地回來了。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挺好笑的。其實我想,緣分這事啊,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我這麽處心積慮都尋不到機會,而左修然就是來青台授個課,結果陶濤就離婚了,然後還嫁給了他。不是我不爭取,而是命中注定的。”

他就那麽倚在床上,姿態放松,輕描淡寫地說著。

“現在,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有沒變得矮小?”

她像是在深思,以至於都沒聽見他的問話。直到他又喚了她一聲,她才愣愣地擡起頭:“為什麽會變得矮小?”

“沒想到我以前會這樣糗吧!”

她喃喃地道:“誰從前沒做過幾件糗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