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遠去的軌跡(第4/8頁)

送走所有的賓客,回到葉家別墅已是夜裏十一點,又有親戚來鬧洞房,上床時已是深夜兩點。

他們的蜜月地點是哈爾濱,葉少寧說青台就在海邊,稍暖和的海南也靠海,沒什麽意思,雲南以後可以去,現在去北國看冰雕、滑雪,時節剛剛好。

飛機是上午九點的,兩個人不過睡了四個小時就急急忙忙起床,童悅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老天,你可千萬不要感冒哦!”葉少寧有點不放心。

還真被葉少寧說中了,在機場,童悅就開始發起燒來。或許是因為室內外溫差太大的緣故,又仿佛是缺氧,她只感覺皮膚凜冽刺痛,嗓子又幹又癢。至於是怎麽上的飛機,她已經不記得了。真正有點意識時,她人已躺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嗆鼻的消毒水味讓她不舒服地擰了擰眉。她的身子下方墊著的是葉少寧的羽絨大衣,她自己的衣服則當被子蓋在身上,頭枕著葉少寧的膝蓋。葉少寧只著墨綠色的高領毛衣,一只手翻著旅遊指南,一只手握著她的輸液控制器。

應該是晚上,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泡一盞盞都亮著。因空氣中飄蕩著水汽,光線朦朦朧朧的。這樣看葉少寧,有著幾份不真切。他察覺到她醒了,偏過身,放下書,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可能感覺不出來什麽,又用額頭抵著,最後是用舌尖觸了觸,然後長籲一口氣。

“熱度總算是退了。童悅,你可真把我給嚇壞了,39度。我是帶老婆來度蜜月的,可不是帶老婆來求醫的!”

她一直都很健康,只要不碰酒,一般很少和醫院打交道。但她只要有熱度,動不動就會飆升到39度,很嚇人。

“對不起。”她的聲音幹澀得像一根風中的破竹。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又說傻話。我去給你找點吃的。”他把她的手袋墊在她的頭下,起身走開。

她掃視了一下四周,發覺感冒的人很多,每一張長椅上都擠得滿滿的。戴著口罩的小護士端著藥盤不時匆匆穿過,過一會兒就聽到東北特有的大嗓門響起:“醫生,這裏換水啦!”

身上那種刺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虛脫。她擡一下手臂,都是一身的汗。

葉少寧很快就回來了:“這個時間外面也沒什麽好買的,只有這個了。”

她聞到一股八角和茶葉混合的氣息,是五香茶葉蛋,不禁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少寧,我要坐起來。”

他托了她一把,她只覺天旋地轉,眼前金星直冒,心跳還加速,眼睛閉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不知從哪兒找來滿滿一杯溫開水,她小心翼翼得接過去,白開水淡而無味,非常難喝,她努力吞咽著。

茶葉蛋很燙,葉少寧捏著雞蛋湊到嘴邊吹了吹:“給!”

“我不吃蛋黃!”童悅氣息微弱。

他一怔,住在一起有些日子了,他從沒看過她挑食。雞蛋掰成兩半,他把蛋黃咽下去,再把蛋白分成幾片,喂著她吃下。吃完還替她擦了擦嘴,又讓她躺回自己懷中。藥液還有半瓶,至少還需要半小時。

“大妹子,你可真有福呀,老公又俊又體貼。”對面一位陪孩子輸液的中年婦女沖他們友善地笑道。

她回以一笑,推了推他:“誇你呢!”

葉少寧從旅遊指南上挪開眼:“你開不開心?”

她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什麽也沒說,嘴角勾起的弧度特別優美。這是他們蜜月的第一天,再過五十年大概都會記得很清晰。

輸完點滴液,才知已是晚上十點。葉少寧替她穿好大衣,扣上風帽,裹嚴圍巾,像只熊貓般地走出醫院,卻還是狠抽了一口冷氣。哈爾濱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零下二十八度,狂風、大雪,呼出一口熱氣,轉眼就凍成冰淩。

好不容易才看到一輛出租車,司機高大壯實,一路上說個不停:“現在是哈爾濱的冰雪節,你們來得巧了。可以去看冰燈、冰雕,逛逛聖索菲亞教堂,到松花江邊上看人家遊冬泳,還可以去滑雪。哈哈,保證你們樂不思歸。”

“玉門街上的那些俄國人住的磚木結構的小洋房還有嗎?”葉少寧問。

司機嘴巴張成半圓:“大兄弟,我原來是在班門弄斧啊。那條街是哈爾濱最短的一條街,知道的人可不多。房子還在,就是花園沒了。”

“真是可惜。”葉少寧嘆了一聲,朝外面看著,“都說哈爾濱這座城能氣死賣胭脂的,長冬一來,寒風就化成一團團粉撲,把姑娘們的臉頰都給塗紅了。”

“哈哈,大兄弟說得是。”

到了酒店,司機還覺得意猶未盡,送給葉少寧一張名片,說如果想用車盡可找他,他可以給他們打折。一進酒店,陡地就像跨入暖春,童悅的頭又有些暈了。

“少寧,酒店應該供應夜宵的,你去吃點東西。”從出發到現在,他只吃了兩個蛋黃怎麽能填飽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