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遠去的軌跡

終於要嫁了。

頭發綰成發髻,戴上小小的珠冠,腰身收得瘦匝匝,裙擺闊闊大。白皙的膚色刷上腮紅,眼影描得眼睛又黑又亮。這是典型的新娘妝容,典型的新娘裙裳。伴娘是桑晨。

童悅曾擔憂讓桑晨做伴娘會不會戳中她的痛處,桑二娘豪邁地道:我有脆弱到這種地步嗎?少來,先把你打發出嫁了,後面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她還惡狠狠地揮了揮拳頭。

五點起的床,禮儀公司的車已在樓下等著了。昨晚童悅睡在家裏,翻來覆去,都沒怎麽睡著。化妝師看她掛著兩個黑眼圈,都快哭了。隨後她又安慰道,很多新娘都會失眠,有興奮,也有緊張。

童悅既不興奮也不緊張,淡定得就像這是別人的婚禮。

從她起床,彥傑就一直陪著她,連化妝時他也在旁邊等著。一套程序下來,差不多花了三個小時。桑晨調侃他成熟了,不像小時候,等個三分鐘就催個沒完沒了。

童大兵拄著拐杖走到窗邊,說道:“新人新氣象呀!”天空碧藍如洗,東方泛出層層疊疊的霞光,樓下的樹靜如淑女,積雪在晨光中是那麽潔白晶瑩。這確實是青台的冬日少有的晴朗天氣。

“好了!”化妝師描好最後一筆口紅,滿意地笑了。

桑晨幫童悅穿上大衣,蹲下身準備抱拽地的裙擺時,彥傑接了過去:“笨手笨腳的,一邊去。”

桑晨嚷道:“我哪裏笨了,我就是有點緊張。不行,我要出去透口氣。”她一溜煙地跑了,彥傑一身筆挺的西服伴著童悅緩緩下樓。錢燕在後面看著,臉立馬黑了。

恒宇酒店很是體貼的,新娘不僅有化妝間,還備有更衣室、會客室。參加婚禮的人一波波地過來看新娘,桑晨出去轉了一圈,告訴童悅,葉少寧今天帥爆了。

“要不要我拍張照讓你瞧瞧?”童悅搖頭,按羅佳英的說法,婚前新郎是不能見新娘的,不然不吉利。只要幸福,任何苛刻的要求,她都願意遵守。

她第二次去葉家,是去整理婚房的。羅佳英約了人在家打麻將,沒起身招呼,就慵懶地擡了下頭:“童悅,給我們削盤水果,搓條熱毛巾。”

她放下包,進了廚房,削了蘋果,剝了橙,一片片用牙簽戳著端上來,熱毛巾搓了四條,一條條遞過去。其他三人忙道謝,羅佳英連個笑臉都沒丟過來。

她整理好房間,告辭時,正是吃晚飯的時間。羅佳英熱情地挽留幾位麻友吃飯,對她卻視若無睹。雪夜的晚風拂在臉上,有些刺痛。她哈哈凍僵的手,打開君威的門,暖氣開了好一會兒手指才能自如地動彈。回眸處,葉家燈火燦爛,笑聲不斷。

實中的同事也到了,童悅沒看到喬可欣。之前淩玲和喬可欣都強烈地要求給她做伴娘,特地強調素顏上陣,不搶她一寸星光,她婉言謝絕了。她說自己和桑晨小時候就彼此約定,誰先結婚,另一個就做伴娘。

童悅詢問地看向彥傑,彥傑聳聳肩:“估計是被我氣著了吧!”能讓喬可欣生這麽大的氣肯定不是小事,她向來是很積極在人前刷存在感的。

“你……和她分手了?”童悅猜測道。

彥傑輕笑如風:“根本都沒在一起過,分什麽呀?”

童悅震愕得瞪大眼:“可你們不是都一起買房了嗎?”

“這話是我說的還是她說的?”童悅明白了,所謂戀愛,所謂恩愛,都是喬可欣的一廂情願。

“哥,既然不給人家承諾,那就別玩弄人家的感情。”

彥傑冷漠地挑起半邊眉毛:“鬼知道誰玩弄誰呢?”也是,都不是省油的燈,童悅收起自己見義勇為的心。

大堂經理捧著一個巨大的花束從外面進來:“葉太太,這是我們總經理祝賀你和葉總新婚大喜的。”隨花束一起的,還有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童悅連忙起身道謝。大堂經理熱情地問她需要先吃點什麽,婚禮的過程很漫長,酒又不能少喝,餓著肚子會撐不住的。

等人走後,彥傑說這家酒店真會做生意。童悅“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麽。她和葉少寧來試菜時,是由總經理親自作陪的。席間,聽葉少寧與總經理聊天,原來兩人是舊識。這家酒店是香港恒宇集團的子業。恒宇也是做房地產的,業務遍布全球,是中國地產業的龍頭老大。現在的董事長叫裴迪文,恒宇的首席設計師是遲靈瞳,世紀大廈的設計就出自她之手。據說遲靈瞳欠樂靜芬的情分,偶爾為她接一兩個項目。裴迪文是怎麽包容這件事的童悅不清楚,但童悅從總經理對葉少寧熱情的態度中可以看出,恒宇似乎有挖角之意。葉少寧卻表現出恰到好處的距離,不親也不疏。

最後一波過來的是葉家最尊貴的親戚——青台父母官蘇曉岑一家。這一家可都是大名人,真正的名人反而非常親和。只聽蘇曉岑笑道:“少寧把童悅的照片給我看時,我一下就看出童悅內外俱秀,跟老葉說,我們葉家的孩子有福了,有這麽一位優秀教師,以後教育不用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