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衛國公主回京之後,在朝上提出擴軍增需建議, 朝臣極力阻攔。在朝堂之上步履維艱。顧令月聽聞此事, 欷歔半響。夜間姬澤回到後殿的時候, 便勸說到,“九郎,阿鵠畢竟是你的妹妹, 你做兄長的, 總要好好疼疼他。能夠幫扶一把就盡量幫扶一把。”

燈下美人如玉,姬澤心情舒暢, 聞言睇了顧令月一眼,含笑道,“你倒是關心阿鵠。”

“那當然, ”顧令月唇角含笑, “阿鵠畢竟是同我一同長大的, 我和她感情自來要好。”

姬澤唇角微微淺翹, 想起阿顧幼年時光,心中酸甜, 含笑道, “衛國那妮子自有她的想法, 但阿顧既開了口, 朕總要給幾分面子。”

後宮之中,皇帝和昭國郡主情感和諧之際,朝堂之上,關於昭國郡主立後之事反響強烈。大部分朝臣這些年漸漸知聞皇帝對顧令月的傾情之意, 對於皇帝立後之意保持沉默。宰相張臯領著一群朝臣在朝中激烈反對。

禮部侍郎陶池以民間“姑血不還家”的說法奏請反對昭國郡主立後,昭國郡主乃是丹陽大長公主之女,於皇室正是姑血之屬,不宜為後。禦史台新進禦史遊景生出列駁斥陶池,“所謂姑血之說,不過乃是民間無稽之談。”陶池見遊景生位卑,神色輕蔑出蔑視之語,遊景生悍然駁斥,“朝會之上眾位臣子說政見憑的乃是道理,難道是憑著官職高低?若當如此,則聖人乃是大周天子,他定下立後旨意,您作為臣子如何可以駁斥?如此這般,這到底是您的朝堂,還是聖人的朝堂。”

陶池不意遊景生話鋒如此犀利,聞言渾身顫抖,連忙跪在地上請罪,“聖人明鑒,微臣一時失言,絕無此意。”

張臯見著陶池如此兵敗如山倒。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向著翰林學士李芳打了一個眼色。

李芳見了張臯眼色,嘆了一口氣,視死如歸上前,“臣啟奏聖人,後位。昭國郡主身體不足,不堪為後,如今雖然足疾痊愈,但焉知他年不會復發,禍及後嗣?為皇室萬年計,請聖人收回成命。”

這方,聽聞張黨病急亂投醫,朝中臣子皺了眉頭。連崔相崔郢都開口道,“這番都是說胡話了?郡主足疾乃是後面所致,並非先天,況如今已經痊愈。臣從未聽說過足疾可以遺傳的。”

禦座之上,姬澤瞧著朝堂上的風雲,唇角露出冰冷的笑意,睇過張臯,眉眼如刀,喝道,“好了。”環視朝堂,慢慢道,“昔年丹陽姑母將昭國郡主托付於朕,朕應承過要好生照顧。郡主知書達理,可堪母儀天下,朕意奉其入住中宮,心意已決。此乃朕之家事,諸位不必再議。若無旁事,便退朝吧。”

長安花開花落,近日來,長安城因著立後之事眾說紛紜。

朝堂之中雖有非議,但民間卻欣聞此事,祝福皇帝與昭國郡主百年好合。

衛國公主姬紅萼一身修長窄袖裙裳,坐在延嘉後殿,唇邊噙起一絲自嘲之意,“世人皆見巾幗女軍風光,卻少有人可知其中難處。我雖是公主,這些年鎮守土門關,守軍待遇卻頗為艱難。我這次入長安,便想為麾下士兵多爭取一些補給福利。沒曾想竟是舉步維艱。若非聖人力排眾議,怕是最終無功而返。”

顧令月聞言面色沉郁,沉默半響道,“這世上女子行事,太過艱難。”

大周立朝百年,出了一位震古爍今的女帝,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統治大周長達十年,可謂達到女子的最高成就,足堪名垂青史,誇耀古今。可自她故去之後,大周權貴女子雖然富貴榮耀如同往昔,但想再在政局之上樹有一二成就,卻幾乎道路斷絕。

平心而論,應天女帝治國成就頗高,在位期間政和通明,外敵未有進犯,為今上治下盛世打造了基礎。卻也令大周朝臣心生警醒,不願再重蹈女主臨朝的故事。

如今女帝逝世不過數十年,朝中老一輩臣子尚未完全退去,腦海中尚鐫刻著被女主統治的記憶,如同驚弓之鳥,對於女子涉政敏感至極。若有後宮妃嬪或宗室女眷稍稍展現政事風采,便生打壓之心,恨不能將所有女子關回閨閣中去。

衛國公主以女子之身領兵,雖遠離中樞,且立下生擒叛軍首領孫沛恩的功勞,卻依舊被重點防治。不肯令其軍隊守地出土門關,更不必提擴軍輜重之事。

便是她自己。

顧令月唇邊泛起一抹苦笑。

她自己亦是這般。

她自幼熟讀史書,實則對政事亦有一番見解。如今以郡主身份長伴君王左右,已是驚世駭俗遭朝臣側目,若在稍稍展露出涉政傾向,怕更加觸及朝臣審慎防治的心思,怕是拼盡一切力量也要將自己驅逐離皇帝身邊。

因此這些年,為保全自身,她素來謹言慎行,雖居於大明宮,卻守在後殿方寸之間,與姬澤只做尋常夫妻,日常恩愛相守,不開言問及半句政事,便是姬澤帶回後宮批閱的奏折,也只令禦前內侍整理,自己不肯多碰觸一下。極少數次前往前殿陪伴姬澤,也收束自己言行,不敢多聽多看,怕觸了涉政忌諱,平白招惹朝臣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