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語(下)

姬央嘴上傲嬌地道:“誰要跟你學啊?”可心裏卻明白這是沈度討好她的招數, 真是個討厭鬼, 就不能跟以前那樣討厭麽?非要攪得她心裏亂七八糟的。

而且這個人喜怒不定,忽冷忽熱,現在對她似乎又和顏悅色了, 前幾日可是很不耐呢。姬央泡在水裏再次告誡自己不許再親近沈度。

沈度給戚母引見了王景陽之後,便去了知恬齋。姬央望著他的背影, 總覺得他似乎比半年前忙多了, 她有時候隔得遠遠的眺望知恬齋, 很晚了都能看到有人進出,這讓她心裏很不安。

姬央從沈度的背影裏回過神時,薛夫人正同祝九娘提及去保濟寺還願的事。姬央雖然不信佛, 但關在家裏也覺得無趣,便插嘴道:“阿母,我也想跟你們去保濟寺。”

沈度只說不得他同意她不能出門,現在是跟著薛夫人出門還願他肯定會點頭的。

沈度自然不會阻止,他很高興姬央親近薛夫人, 雖然他母親私下裏已經向他抱怨過姬央的“黏人”, 但感情本就是相處出來的,沈度是樂見其成, 並沒跟姬央提起薛夫人的抱怨。

不過跟薛夫人出門也沒什麽意思,坐在馬車上, 簾子都不能掀,她本就是嚴肅靜穆的性子,看薛夫人選的兩個兒媳婦就知道, 都是一般的愛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馬車轉過街角,就看到了大路盡頭安然矗立的保濟寺,黃墻黛瓦,莊嚴肅穆。

今日為著信陽侯府的女眷到寺裏上香,整個上午保濟寺都會閉寺,所以寺前的保濟巷不像平日那般熱鬧。巷道兩邊的香火紙蠟鋪子裏只幾個外地來的香客在轉悠。

那些慕保濟寺靈驗而從遠地趕來的香客雖然一肚子怨言,但看見那馬車上的“沈”字後,也不敢多言,只能耐心等著保濟寺重新開寺。

姬央跟著薛夫人進了保濟寺,先在知客僧的帶領下去客房休息,飲了一盞桂花飲,這才起身去前面的大雄寶殿上香還願。

保濟寺的大雄寶殿裏供奉的是華嚴三聖,主尊為法身佛毗盧舍那佛,左尊為文殊菩薩,主智門,右尊為普賢菩薩,主行門。

姬央今日的保濟寺一行雖說是突然之想,但實則心裏是來求菩薩指引的。

姬央跟著薛夫人在蒲墊上跪下,誠心叩佛,她比誰都更誠心,只因心有所求。

起身後,祝九娘搖了簽筒,姬央對這個倒是不怎麽信,其實她從小就不信佛道,所以當初要不是沈度提及女道士,她壓根兒就不會想到還有出家避世這一條道。但現在她內心煩惱絲無解,不得不來這佛門凈地求菩薩為她指引明路。

薛夫人磕頭、搖簽之後,有僧人捧來功德簿。薛夫人打開之後,提筆在最後一列落下自己的名字以及捐的功德,然後又將功德簿遞給了祝九娘。

按說薛夫人之後,該是姬央為尊,單看她隨時照顧祝九娘,就知道心有多偏了。

姬央卻絲毫不在乎這些,她從祝九娘手裏接過功德簿之後,好奇地翻看了一下,心裏想著乖乖,冀州之民還是挺富的嘛。

如今姬央好歹也在外頭遊玩過許多次了,對物價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這功德簿上的人捐得最少的也是十兩銀子,可以想象保濟寺之富。

姬央翻到最後,見薛夫人捐的是一千兩銀子,她心裏又暗道了一聲乖乖,祝九娘捐的是一百兩,也是大數目了。要知道小公主壓箱底的嫁妝現銀也不過就是三千兩而已,如此說起來還是她這個大魏公主最窮。

不過姬央這一次是有所求而來,為了讓菩薩多聞香火,所以她在後面提筆寫了九百兩,自然不能壓過薛夫人,可也得體現誠意。

從大雄寶殿出來之後,薛夫人又領著祝九娘和姬央去了祖師殿、羅漢堂等上香。

姬央跟著轉了一圈只覺毫無收獲,心裏想著大概是轉得太快,所以也不再跟著薛夫人,自己獨自轉悠去了。她對佛家精義並無了解,除了那幾尊世人皆知的佛和菩薩之外,其余完全不解。

不過小公主自有自己的法子,她是看著哪尊像心裏舒坦,就在那尊像跟前站著企圖“悟道”,只是都沒有收獲,最後她轉到彌勒殿,見彌勒佛笑口常開,這可不就是她求的麽?

所以姬央有模有樣地在彌勒佛前跪下,雙手合十,雙眸閉合,在心裏求彌勒佛指引。

姬央心裏的苦無人可訴,對著彌勒佛卻不敢有絲毫隱瞞,她心裏默默叨念,求菩薩指引。她與沈度是近不能近,遠卻未舍得遠。

姬央心存恐懼,怕將來山河破碎,反目成仇,所以不肯親近,畏傷之更深。沈度過去的種種虧待,不過是給她找了一個拒其於心門之外的借口。

而如今一切未顯,姬央心裏還是會不舍與沈度就此隔絕,他就在她眼前,還有相依相偎的機會,雖然前路大霧彌漫,可能上前一步就是萬丈懸崖,但眼下卻是鳥語花香之境,她也會想管他的呢,何不先圖眼前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