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波(中)

卻原來這又是另一波流民,比之前一波更為淒慘,其中有婦孺的衣衫破得連胸脯都遮不住,露出一只黝黑泥汙的奶0子來,人困如斯,哪裏還顧得上禮義廉恥。

然而剛才的喧鬧卻是因為餓死了一個人所致,那人瞧著原本是生得十分高大的,但現在已經餓成了竹竿兒,他身邊一個滿臉愁苦的女人正拉著兩個孩子嚎啕大哭。

其實也不算嚎啕,因為實在是餓得沒有力氣哭了。

那男子本還強撐著在走,哪知聞見廟中有食物的香氣傳出,略吞了吞口水,仰頭就倒了下去。這也實在怪不得姬央害人,實在是這男子早已經是強弩之末。

玉髓兒看得不忍心,也跟著那女的一個勁兒地抹淚,而姬央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廟門口。

那些老老少少的流民自然沒法兒再走,沈度領著姬央退出了破廟在旁邊紮營,將那擋風遮雨的地方留給了那些流民。又令隨行的侍衛將那餓死的男子好生安葬了。

姬央看著自己親手熬的那罐魚湯頗為惋惜,如今自然不能再端給沈度,他惜民恤弱,肯定是不肯喝的。

姬央讓玉髓兒將那瓦罐端起剛出了營帳就見沈度從外進來,忙地道:“我看那幾個嬰孩哭得可憐,他們娘親連奶水都沒有,也不知道這魚湯能不能抵一抵餓。”

沈度點了點頭,然後道:“你自己也留一碗吧。”

姬央心裏一甜,只道沈度是關心自己,“不用,我什麽都能吃的。”

這倒是,一路行來也有為了趕路吃幹糧的時候,沈度還以為姬央身為公主會不習慣,哪知道她一點兒也沒抱怨。

用過晚飯,劉詢來請沈度,姬央雖然舍不得放人,卻也無可奈何,因為沈度根本不會聽她的。

“主公,這些流民來得有些蹊蹺。我問過了,他們之中還有涼州之民,都是經中州過來的,中州最是嚴防這些百姓遷徙,這些人手無縛雞之力,真不知道是怎麽避開朝廷視線的。”劉詢道。

沈度頷首,“想來必是有人從中協助,咱們一日之內就遇到了兩撥,很可能這幾日還會遇到更多的流民,你叫人去前頭去探探,若是再遇到流民,端看他們最後面有沒有人綴著。”

劉詢領命而去,沈度回轉營帳,卻不見姬央,轉身出去找了一圈也不見人影,忽地聽見有小孩的笑聲出來,“找到啦!找到啦!”

沈度繞過帳篷就見姬央正貓著腰從帳篷旁邊的雜物堆裏爬出來。

“你在做什麽?”沈度居高臨下地問姬央。

姬央擡頭一見是沈度,笑容立即燦爛了起來,她低頭摸了摸那孩子的頭,從懷裏掏了一個幹饃給他,叫他自己玩去了。

那孩子一頭的油垢,也虧得姬央能摸得下手。他似乎有些怕沈度,拿了幹饃一溜煙就跑了。

“我們在捉迷藏。”姬央道。孩子們總是最天真的,哪怕這一路又苦又寒,但今晚有了東西吃,便立即就有了精神。

沈度輕聲道:“回去吧。”

姬央應了一聲,跟著他歡快地回了營帳,自梳洗了一番這才重新靠近沈度,見他此刻正靠在床頭屈一條腿而坐,姬央順勢就枕在了沈度伸直的那條腿上。

“你怎麽跟那些孩子玩在一起了?”沈度實在沒料到姬央會跟那群流民孩子一起玩,而且還一點兒不嫌棄,“就不怕惹上虱子嗎?” 沈度不是不同情那些流民,但他頗為好潔,是以才有此問。

虱子是個極可怕的東西,尤其是女人家的頭發又長,一旦惹上了虱子,那可真是癢死人了,天天用篦子篦也幹凈不了。

“我才不會惹上虱子呢。”姬央噘嘴道,她從脖子上拉出一根五彩線編的絡子,中間系了一顆龍眼核大小的明珠,“這是車利國貢的避塵珠,帶著它不染一塵,只需每日用清水清洗避塵珠便可。”

“難怪了。”沈度揚眉,難怪這幾日趕路下來,姬央身上依舊幹凈香甜。

“難怪什麽?”姬央擡起頭湊到沈度跟前。

“難怪你不愛沐浴。”沈度面無表情地道。

這下可把姬央給急壞了,沈度絕對是誤會她了,她臉都漲紅了,“我不是不愛沐浴。”姬央著急地辯解道:“我在家時天天都沐浴凈身呢,只是出門在外,我怕你嫌我麻煩,我又不能跟你一樣去湖裏沐浴。”

沈度看著姬央氣急敗壞地著急不由好笑,一時又想著她身上毫無驕矜之氣,殊為難得,便擡手摩挲著姬央的臉頰道:“我跟你玩笑的,公主若想沐浴,再麻煩也不麻煩,總不能叫公主去跟皇後娘娘訴苦吧?”

姬央有時候的確頗為天真,但並不是傻子,聽沈度這樣一說,她很自然地將臉頰貼在他手心裏來回緩緩磨蹭,柔聲道:“我才不會呢。我嫁了你,從此就是沈家的媳婦了,對你不好的事情我都不會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