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波(下)

“這可是自找的。”沈度自己理好衣衫,俯身低頭在姬央耳邊喚了聲床底之間的私密稱呼。

姬央的臉又忍不住地發燒,她不能老是被沈度這樣欺負得毫無還手之力,將被子往胸口上提了提,撐起身跪坐起來對沈度附耳道:“那我也只是六郎一人的……”那個詞姬央自己實難啟口,哪有自己罵自己的,便往後退了退,只對著沈度做了個口型,並不發音。

姬央說這話的時候,頰邊還有睡壓的紅痕,粉顏酡紅,語言雖然大膽得嚇死人,但眼神卻是含羞帶怯的,雖然努力瞪著眼睛強撐氣場,但一股而小女兒的嬌卻漫然全身,這等為討君歡強說浪蕩的嬌羞,卻比那歡叢老手的媚娘更是激人,若非時候不對,沈度實在很想好好兒教訓一下姬央,令她知道話可不能亂說。

直到走出營帳,被冷風一吹,沈度才回過一絲神來,他剛才居然流連於閨帷之內不舍離開了。

難怪人總說蘇氏女狐媚惑主,姬央的一言一態,毫無造作,渾然天成,自有天生一股媚勁兒,盡魅極妍,更且曲意而承歡,總是以你最喜歡的樣子出現。

沈度停住腳步,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知道不能再讓姬央近身了。男人是最經不得撩0撥的。

姬央可不知道沈度的心思,她忍著酸疼穿上衣裳,想著今晚可不能再由著沈度欺負她了,怎麽著也得歇一個晚上了。

今日姬央可不敢再騎馬了,她腿根本來就生疼,只能躺在馬車裏歇息,結果還沒到晌午歇腳的時候,馬車便又停了下來,前頭又遇著一波流民。

只是這一次沈度派出的探子找到了那個帶領這些流民進入冀州境的人,他也裝成了流民綴在這群人的身後,直到確認他們深入冀州境,這才偷偷溜轉,不料卻被沈度的探子捉了個正著。

姬央的身子實在是無力動彈,是以有熱鬧也沒去湊,也不知前頭是怎麽鬧騰的,忽然就聽說沈度要殺人。

玉髓兒看過熱鬧此時也跑了回來,“公主,公主,侯爺要殺的那個人咱們認識呢。”

“誰啊?”姬央好奇地問,“郎君為什麽要殺人?”

“好像說是他攛掇那些流民離境的,流民無辜,然而首惡必誅,否則不足以衛法。”玉髓兒道。

姬央默然,她已經知道中州的禁令了,可那些流民無以為生,這才棄家別鄉逃難而來,任何看過他們情形的人都會於心不忍,覺得情有可原,連帶著那幫助這些流民到冀州的人似乎都情有可原了。

姬央由玉髓兒扶著下了馬車,地上匍匐跪著一群人,都在為他們的恩公磕頭求恩典。

姬央走近一看,人群中央跪著的那人果然是她認識的,正是那日在信陽德勝樓見過的盧氏三兄弟之一的老三張耿。當日還多虧他們三兄弟幫忙才制服了那偷兒的。

本來姬央就於心不忍存了為這流民領袖向沈度求情的念頭,此刻見是張耿,她更是義不容辭了,總須還了他的人情才是。

哪知那張耿實在是個很光棍兒的人,並不貪生怕死,此刻直直地跪在中央,還勸那些百姓別為他求情讓信陽侯為難,他犯了國法,自當領死,死前只求三碗烈酒,好去陰間做個酒鬼逍遙自在。

可惜冀州禁酒,沈度不可能不守己令私自儲酒,張耿只能憾然,退而求其次地求了一個白饃饃,也算是個飽死鬼。

只見他三、兩口就吃完了那一整個大饃,橫著一抹嘴,昂頭挺胸準備就戮,卻突然間看到了從遠處行來的姬央。

張耿眼睛一亮,貪婪地看個不停,他上回就遺憾沒怎麽看清楚姬央的花容月貌,只瞧了那麽一眼根本不夠解饞,沒曾想到臨死之前卻能再見到美人,老天也算是待他不薄了。

“美人,美人!”張耿直起脖子大聲朝姬央喊道,若非雙手被縛,只怕就要朝姬央揮手了。人之將死,膽子就大了,何況張耿的膽子本來就不小。

姬央停住腳步,只道張耿喚住自己肯定是想請自己幫他求情。

哪知道張耿昂起脖子大聲喊道:“美人,你還記不記得我?我叫張耿,涼州會水人,今年十八,還沒有娶過媳婦兒,這是我最大的遺憾,這輩子怕是不能了,下輩子我一定要娶到你。”最後這一句張耿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所有人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見。

玉髓兒當即臉就黑了,唯獨姬央“噗嗤”一聲笑出來,同玉髓兒道:“這人還真有趣,都要死了,還……”

姬央話還沒說完,就被玉髓兒拉了拉袖子,努嘴示意她駙馬就站在不遠處呢。哪有婦人家被調戲了,還笑得出來的道理?

姬央這才趕緊正了正臉色,往沈度身邊走去。

“你認識他?”沈度側頭問姬央。

姬央正躊躇不知該如何開口求情呢,正好沈度問及,姬央就把那日張耿幫她抓偷兒的事情說了,“我看他們兄弟頗具俠義心腸,也是不忍心看這些百姓受難,這才幫他們的吧,郎君不能法外開恩嗎?”姬央期盼地看著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