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波(上)

姬央道:“我身子骨好著呢,你別擔心。”為了怕沈度不信,她還連跳了兩下,“你看我都不打噴嚏了,也不流鼻涕了。”

沈度忍不住想蘇後是怎麽養出這麽個活寶的?

“郎君要跟我一起用早膳嗎?”姬央又道。

“你自己吃吧。”沈度轉身就往外走。

姬央追上去兩步拉著沈度的袖口又問道:“等下我去釣魚,郎君要一起嗎?”

“用過早飯就該拔營了。”沈度回過頭抽出自己的袖子道。

姬央趕緊說:“我吃飯很快的,釣魚也很快,我還想跟你比賽來著。”

沈度沒理會姬央。

等拔營離開的時候,姬央抱著一個瓦罐到沈度跟前炫耀,“郎君,你看我釣上來的魚。”

沈度撥空掃了一眼,卻見裏面有好幾條大魚,最小的也有七、八兩重,“都是你釣的?”沈度有些不信,姬央釣魚的時間據他觀察應該不超過一炷香的功夫。

姬央點點頭,“還釣上來了一條大的呢,我送給那漁翁了,他可高興壞了,說是很久沒見到過那麽大的魚了呢。”姬央連買的竹筏和鸕鶿都送給那老頭了,他能不高興壞嗎?

“這幾條留下來晚上給你熬湯好不好?”姬央期盼地看著沈度,這就是邀請他一起用晚膳的意思了。

沈度只淡淡地道:“再說吧。”

雖說沈度對她如此冷淡,但姬央似乎不以為忤,反而更加興致勃勃,她身體裏有著蘇後的血脈,下意識對那種輕易就拜倒在她們石榴裙下的男人都有些輕視。

沈度一行沿著大陸澤往南去巨鹿,巨鹿與中州的廣平郡相臨。中州之民最苦,天子腳下,橫征暴斂更甚,勞役繁重,壯丁去了十之五六。如是,昏君妖後依然不知收斂,為防中州之民外遷,更是沿途設置重重關卡。

饒是這樣,依舊有那活不出去的百姓翻身越嶺,躲避官兵追殺,從大陸澤西南端鳧水進入冀州境內,再沿澤往東行,希望能找到一安身之所。

只是冀州田畝匱乏,當地老百姓雖然同情這些人,卻也沒人肯分地給這些流民,所以他們只能一路前行。

姬央她們雖然一路也能零星看見幾個拖家帶口的流民,但畢竟是少數,哪知在傍晚時分,卻看見大批衣衫襤褸的流民沿澤而行。

那些人裏多是老弱婦孺,神情麻木地拖著腿走著,甚至連小嬰兒都沒有哭聲,大概是餓得昏睡了過去。

姬央坐在馬車裏,看見沈度下馬在問那些流民去向。

“主公,如此大波的流民進來,中州不可能不知,朝中早有旨意,這些人要悉數趕返,咱們現在既然還沒和中州撕破臉,這些人又都是老弱病殘……”說話的人是沈度的軍師祭酒劉詢,他的言下之意便是這些人只會浪費糧食,沒有壯丁的流民對冀州而言並無多大益處。

如今天下苦難,冀州也不是世外桃源,只不過比他處略好一些罷了。

“去請公主下來。”沈度轉頭對侍衛道。

劉詢不過轉念一想就猜到了沈度的打算,心裏暗道一聲好,到底是主公看得長遠。

姬央走到沈度身邊,只聽他道:“公主,這些流民都是從中州逃難而來,但是中州有嚴旨,不許各州郡接受這些流民,必須悉數趕返……”

那流民裏有個山羊胡子的老頭,似乎還有些見識,一聽沈度叫姬央為公主,立馬就跪了下來。能被稱為公主的必定是天子之女,而冀州之內只有一位公主,那就是蘇後的愛女安樂公主。

老趙頭“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姬央跟前,見他一跪其他人全都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小的給公主磕頭,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求公主開恩,我們這些人都是走投無路才流浪到此的,再沒力氣回去了。家中田地都被人占了,我們回去也是死路一條,求公主開恩。”老趙頭的頭就直直地磕在面前的小石頭上,一點兒也不避讓,不過三、兩下就已經見血。

老趙頭的身後,所有人都開始高呼,“求公主開恩、求公主開恩。”

姬央手足無措地去扶老趙頭,“老人家快起來吧,有話慢慢說,別磕壞了頭。”那老趙頭怎麽肯起來,姬央是第一回遇到這種事情,不由拿眼去求沈度,沈度卻只是直直看著她並不開口。

“郎君,冀州可能安置老人家他們?”姬央出聲問道。

“公主有旨,豈敢不尊。”沈度道。

“那就讓他們留下來吧。”姬央道,這些人已經餓得皮包骨了,哪裏還有力氣往回走,即使姬央知道這是為勢所迫,也不得不妥協,因為於心不忍。

沈度頷首,轉頭對軍師祭酒劉詢道:“分一隊人馬拿我的手令帶他們回信陽,讓葛通想法安置他們。”

“是。”劉詢應道。那葛通和劉詢皆是沈度的軍師,一文一武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