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十六:出走的司安(第4/21頁)

鄭鐸坐在車裏用IPAD看著新聞,林嘉木敲了敲車窗,他擡起了頭,“你就是司安吧?我是林嘉木的丈夫。”

司安沒想到林嘉木會帶著一個又高又壯的男人一起來接她,頗有些驚訝,一陣風吹過,這個男人身上只有沐浴液和須後水的味道,沒有一點的酒味,眼神堅定而真誠……司安略放下了心,但還是帶著一絲警惕,說起來,當初楊誠不也一樣是謙謙君子嗎?

林嘉木和鄭鐸互視了一眼,遭受家暴的女人差不多都有同樣的特征,總是穿著盡可能遮住全身的衣服,面對異性的時候帶著警惕跟恐懼,眼神閃躲不自信,司安身上這些特征都很明顯,林嘉木接過她手上笨重的行李,開了後門讓放了進去。

一路上大家成年人都沒怎麽說話,只有遙遙高興地看著車窗外比比劃劃,她似乎覺得她真得是出來旅遊的,並沒有意識到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我把客房收拾出來了,你可以暫時住在我家。”

“這是不是太麻煩了,我可以租房子住……”

“就算是租房也不可能幾個小時之內就租到,你暫時住在我家裏,找到房子再搬走。”司安看來是想要長駐,而不是暫時躲避。

“嗯。”

“對了,我有一個朋友在醫院……”

“我想要驗傷。”

“可以。”司安就是這樣,看起來弱小,有的時候卻很堅定,被家暴的女人很多,像她這樣帶著孩子逃出來的也有很多,可大多數都被男人或“親人”哄回去了,有她這個堅定甚至是絕決眼神的極少。

“什麽是驗傷?”遙遙問道。

“媽媽受傷了,阿姨帶媽媽去看醫生。”

“媽媽又笨手笨腳摔傷了嗎?還是你又發瘋了?”遙遙的話裏帶著幾分指責,“姥姥和大姨都說媽媽笨。”

司安慘笑一下,女兒會有這樣的態度並不奇怪,楊誠大部分時間對女兒很好也肯花時間陪女兒,結果就是女兒被洗腦得很徹底,在女兒眼裏自己就是個有的時候很有用的媽媽,有的時候會無理取鬧的潑婦,完全不了解自己就是為了她才最終下定決心出走的。

“遙遙,你媽媽並不笨,她只是受傷了,有壞人打她了。”林嘉木說道。

“做錯事了才會挨打。”

“遙遙,你做錯過事嗎?”

遙遙想了想,“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做錯事媽媽打過你嗎?”

“打過我的小屁屁。”

“有疼好幾天嗎?然後需要看醫生嗎?”

遙遙搖了搖頭,“奶奶說打人是不對的。”

“那你為什麽又要說犯了錯就要挨打呢?”

遙搖不說話了,低頭玩自己的手指。

“等下叔叔帶你去吃麥當勞,媽媽和阿姨去醫院好嗎?”開車的鄭鐸說道。

“好!我最喜歡吃麥當勞了!”

林嘉木在等待驗傷的過程中,翻看著司安給她的病歷,骨折、腦震蕩、瘀傷、挫傷各種各樣“意外”頻頻出現在司安的病歷裏,這次不出意外她的聽力應該受到了損傷,至於別的傷痕……林嘉木在醫生驗傷的時候,選擇了避開。

司安出來的時候脖子上纏著紗布,耳朵上塞著藥棉花,醫生把填好蓋完章的驗傷單給了林嘉木,“輕傷。”

是的,家暴從來都是“輕傷”再加上司安每次受傷都得到了及時的治療,鼻梁骨折之後甚至去韓國接受了整型手術,並不影響功能,所有的病歷都只能證明家暴存在,無法給任何人定罪。

“我和他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他是我姐夫的一個朋友,本來我姐夫沒指望我跟他有什麽發展,會介紹我們認識完全是因為被我媽煩怕了,我媽覺得我不漂亮,又不會說話,工作也一般,不會找到太好的男朋友,一直逼著我嫁人,他同意跟我交往的時候,我覺得一切都像是作夢一樣,後來我們結婚了,他教我選衣服、打扮、美容、應酬,甚至是見到什麽人應該怎麽說話,怎麽微笑,怎麽待人接物,我再不是那個被人忽視的醜小鴨了,直到三年前我們一起參加他同學的婚禮,別人誇獎了我幾句,跟我開了幾句玩笑,他回家就變了臉,說我賣騷,我辯解了幾句,他就打我……”

“後來我知道了他的前女友,他替我選的那些衣服,教我化得那些妝,跟他前女友一模一樣,我以為我是替身,直到我們有一次偶然在網上遇到了,主動找我聊天,我才知道他也是用同樣的方法控制他前任的,他前任原來是假小子的風格,被他改造成了淑女風,直到有一天他前任受不了他的控制跟他分手,他那個時候跟瘋了一樣,如果不是有人攔著他前女友差點被他打死,為了躲他,他前女友逃到了國外,我是他選的第二個洋娃娃……”

“他不發瘋的時候對我很好,溫柔體貼,所有人都被他騙了,以為他是我們婚姻的受害者,我是個動不動就摔盤子砸碗疑心重的瘋婆子,他每次打我都是逼不得已……連我爸媽都是站在他一邊的,在他們看來他肯娶我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