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草滿囹圄(第2/4頁)

定權氣得手腳亂抖,轉首去看王慎,見他只是垂首默立在一旁,咬牙半天,方動手去解脅下衣帶。那寺卿見了忙道:“臣來伺候殿下寬衣。”定權冷冷道:“不必!”一面已身上道袍扯了下來,甩到一旁,又脫了其下的單衣,也一並扔了過去,只穿著一襲中單,冷眼看著幾人細細查檢了袖管,暗袋和衣帶;卻又見那寺卿堆笑上來,不由怒道:“你還想怎樣?”那寺卿道:“還請殿下解了頭發……”話音未落,頰上已吃了重重一記耳光,便聽得定權必然大怒道:“你休要放肆得太過了!要麽你現在去請旨,廢了孤的太子位,那時隨著你高興,便是將本宮銼骨揚灰都無妨;要麽你就趁早住嘴,再多說半句,別怪本宮不給你留情面!”那寺卿捂著臉,皺眉道:“還請殿下息怒,臣也是奉旨辦事。”王慎見鬧得不堪,也沒有辦法,只是勸定權道:“臣先服侍殿下穿衣,小心受了涼。”一面又對那寺卿道:“吳大人辦事也辦得忒精細些了,殿下這束發用的都是木簪,還能有什麽礙事?”定權恨恨瞪了他一眼,一語不發,自己胡亂穿回了衣服,問那寺卿道:“寺卿大人高姓大名?”那寺卿拱手道:“臣姓吳,賤字龐德,大人二字臣萬不敢當。”定權冷冷笑了一聲,道:“請吳大人引路吧,本宮這些時日住在此處,還指望著大人開恩,多多關照呢!”吳龐德看他神情語氣,忽然驚出一身汗來,忙道:“臣不敢,臣不敢,臣定盡心竭力,讓殿下住得舒心。殿下這邊請。”

吳龐德將定權引至了宗正寺的□,穿過一個四墻相抱的小小院落,迎門便是一進一出的兩層宮室。院中門外都站了帶甲的金吾,見定權進來,也不跪拜,只是抱拳施禮道:“臣等參見殿下。”定權知道這是皇帝親統的金吾衛,亦不去理會他們,徑自進了屋,將手指向桌上一畫,擡手只見一片積塵,不由心下嫌惡,但也不願多說,便立著打量四下。卻見這宮室年久,已頗有些敗餒跡象,兩丈見方的室內,磚縫墻角處,竟都探生出了雜草。裏屋裏靠墻一張空塌,因無床柱,也沒不曾鋪設帷幔,塌上堆著兩床被褥,連枕頭亦十分低矮,定權不由冷笑了一聲,道:“卿辦事還真是周到。這個地方難為你找得到,孤住在這裏,陛下定然是再放心不過了。”吳龐德笑道:“殿下繆贊。這院子雖不大,難得的是極清靜,外頭便有天大的事,都吵鬧不著。”定權笑道:“正是如此,本宮看這桌子凳子也都有些年頭了,虧你還尋得出來。”龐德笑道:“這哪是下官尋的,這屋裏一早便有了。”定權奇道:“哦,看來孤還不是第一個住進來的?”吳龐德思量了片刻,方笑道:“臣聽人說,先帝的二皇子曾在此處住過幾個月。”定權聞言,登時臉色煞白道:“肅王?”吳龐德笑道:“這臣便不清楚了。”一面又道:“殿下勿怪,這也是幾十年的事情了。”定權轉首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仍是那謙恭到了極點的笑容,只道:“是麽?”又對王慎道:“我既已安置好了,阿公便請回宮復旨吧。”王慎點了兩下頭,輕聲道:“殿下保重。”定權笑道:“你看著裏裏外外的,黃鶴之飛尚不得過,阿公還擔心什麽,快去吧。”王慎到底跪倒,向他磕了兩個頭,才起身而去。吳龐德亦說了兩句不相幹的話,也曳門而去。定權又舉首環顧了一圈,這才機靈靈打了寒噤,向門外望去,那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

就在宗正寺裏頭為了更不更衣而爭鬧的時候,定楷已經先回到了宮中,見了皇帝,行過禮一語不發。皇帝望他問道:“你沒有去?”定楷叉手道:“臣不該過去的。”皇帝道:“為何?”定楷道:“殿下仍是君,也是臣兄長,臣怎麽好去,不但殿下面上不好看,臣心裏也過意不去。”皇帝點頭道:“你還是明白道理的,這麽多年的書沒有白讀。”定楷回道:“謝陛下誇獎。陛下,臣還有一語,請陛下恩準。”皇帝隨手將手中書冊扔到了案上,道:“你說。”定楷遂將太子府中見到的情形大致說了,方道:“臣想替三哥討這個恩典,也不知陛下肯不肯賞臣這個臉面。”皇帝皺眉道:“朕自會安排人去服侍,他是去待罪自省的,還帶著個女眷,算怎麽一回事?”定楷道:“這也是殿下開了口,臣才過來問問陛下的意思。”皇帝問道:“那個女子是什麽人?”定楷道:“聽說就是六月裏封的那個孺人,姓顧的。”皇帝哼了一聲,道:“太子這當口都不願撇下了她,系臂之寵,竟至於斯麽?”定楷答道:“不是的,是顧孺人非要跟過去,殿下倒是說要讓陛下知道了,也算是他又一言行不檢之處了。”皇帝聽了這話,沉吟了半天,方道:“朕就給你這個恩典,讓她去吧。”定楷忙躬身道:“臣亦代太子殿下多謝陛下,臣這便去了。”見皇帝點頭,這才轉身而去。皇帝望著他的背影,倒似若有所思,問陳謹道:“那個姓顧的孺人,是哪裏人來著?”陳謹賠笑道:“太子殿下好像提到過,說是清河人。”皇帝道:“不錯,朕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