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碧碗敲冰(第3/3頁)

內侍見各人坐定,上前將櫻桃分盛在盞中,首先奉與定權,定權擺手道:“叫她們用就是了。”自命人進上沙塘綠豆甘草冰雪涼水,連飲了兩盞,只覺得腹內冰涼,肌膚上仍是燥熱,四顧一周,點阿寶道:“來給我撥扇。”阿寶只得起身,撿起手中團扇,上前慢慢為他撲搖。諸妃含酸望去,見定權身穿一件素白褙子,既不戴冠,也不束帶,倚於朱紅欄杆上,愈發襯得眉目如畫,豐神似玉,一旁卻是阿寶侍立,不免便起了蒹葭玉樹之嘆。饒是幾人皆出身名門,素有涵養,此刻也不免在手上加了動作,一時間水榭裏一片碗勺丁當碰撞之聲。定權發了片刻的呆,見眾女將櫻桃分食盡,更是覺得無趣,起身笑道:“你們且在此處納涼吧,我還有事,便不奉陪了。”又對阿寶道:“你隨我來。”諸妃炎天暑熱,嚴妝麗服而至,無非是想叫他多看兩眼,此刻見他甫到便離,還不忘帶走那個賤婢,更是心中郁悶。待二人走遠了,水榭中只是一片忿忿征討之聲,無非是將狐媚惑主,婢作夫人的舊話又重提了個無算。

阿寶隨著定權一路走回,待轉過一從修竹,將離後苑時,忽見定權指著前方一處石山道:“你便是在那裏撞上孤的吧?”阿寶臉上一紅,道:“是。”定權又問道:“你怎麽便算得出在那裏能碰上孤呢?”阿寶輕聲道:“成大事何拘一時成敗,況且西苑不過掌大的地方。奴婢行來走去,終有能遇上殿下的時候。奴婢不過是時運略高了些,華蓋照頂,頭一遭出來便得見了殿下金面。”定權不由忍俊不禁,贊道:“好,好。你這般說話我聽了很是喜歡。”向前走了兩步,又道:“孤的舅舅要回來了。”阿寶見他憑空又來了這樣一句,愣了片刻方道:“奴婢不知此事。”定權道:“正是說給你知道的,國舅要回來了,這西苑宮門前的人陡然就多了起來,孤不願惹那熱鬧,索性跟聖上裝病躲上幾天。你可明白這是為何?”阿寶點頭答道:“臣門如市,臣心似水。”定權撫掌,大笑至打跌道:“你實在是個妙人。”阿寶待他笑罷,嘆了口氣,問道:“殿下又要告訴奴婢這些做什麽?”定權駐足,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笑道:“鸚鵡能言,不離飛鳥。我有金屋玉籠,還擔心你去跟誰學舌呢,我的雪衣娘子?”他說這話的時候顏色異常霽和,阿寶卻回想起了方才的櫻桃,入口甜美,卻從喉底一線冰入心中。

大出諸妃意料的是,是夜召去正寢的,並非她們在水榭中詈詬的那個狐媚惑主的顧孺人,而是府內唯一的一位良娣謝氏。謝良娣亦是大家閨秀,出身不輸已故元妃。若皇帝不另為太子擇妃,那麽她拾階而上,便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