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07年,會呼吸的痛(第4/6頁)

“你來幹什麽?”胡桃驚訝道。

“你們出去旅行,我不放心。”胡琳白了她一眼。

胡桃蹙眉:“別鬧,回去。”

“怎麽就不行了,”胡琳說,“你們玩你們的,我玩我的,礙著你什麽了?”

“胡琳!回去,信不信我打電話給你爸,讓他現在就把你給抓回去?”

“打啊,”胡琳一臉燦爛,“要不是他告訴我,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知道的你出來了?”

胡桃咬牙切齒,可是又拿她沒有辦法。

倒是林向嶼饒有興趣地站在一旁看著姐妹倆吵,最後才對胡桃說:“帶你妹妹一起唄。”

“誰是她妹妹!”

“誰是她姐姐!”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喊出來,嫌棄地看了對方一眼。話雖然這樣說,但是既然林向嶼都開口了,胡桃也只能硬著頭皮帶上胡琳。

這下林向嶼算是有了個伴,胡琳也是第一次坐火車。兩個人在鋪位上坐下後,東瞧瞧西瞅瞅,扯扯這個拉拉那個,胡桃在一旁哭笑不得:“我怎麽覺得自己帶了兩個大齡兒童出門?”

六月底正是夏天最好的時候,火車窗外綠意盎然,天空碧藍如洗。雖然只有幾個小時的行程,他們還是買了軟臥,胡琳坐在鋪上吃餅幹,被胡桃瞪了一眼。

胡琳也瞪回來,用腳踹她:“這鋪是我的,你別坐這裏,要坐坐他的鋪。”

胡桃心想還真是養了個白眼狼,只好挪到同樣是下鋪的林向嶼旁邊。林向嶼笑笑,從耳朵上取了一只耳機遞給她。

那時候,周傑倫已經紅遍大江南北。他拍了人生第一部電影,發布同名單曲,咬字不清地唱著:“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

林向嶼轉過頭,看到胡桃的側臉,她把頭發紮起來,從鼻尖到下巴勾勒出流暢的線條。她好像還是十五六歲時候的模樣,青春無敵。他凝視著這張太過熟悉的臉,久久挪不開目光。

窗外又是一大片綠色的麥田一閃而過,停在電線杆上的鳥兒拍著翅膀全部飛走了。麥田的盡頭,是蜿蜒的河流,上面漂浮著荷葉田田。

胡桃前一天夜裏收拾行李到深夜,在轟隆轟隆的車輪聲中,睡意襲來,她閉上眼睛,頭一點一點的,很快就不知不覺靠著林向嶼的肩膀睡過去了。胡琳吃完餅幹,擡起頭來,看到這一幕,正準備開口叫胡桃,林向嶼把手指放在嘴唇邊,沖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搖了搖頭。

過了午後,火車就在眉山市停靠了。胡桃和胡琳不願意同住一間房,三個人住了三個房間。晚上吃過飯洗過澡,他們就在旅館的中庭裏聊天。林向嶼點了一壺峨眉雪芽,站起來,微微弓著身體,給胡桃和胡琳斟茶。

茶香裊裊,山腳的溫度有些低,胡桃伸手去捧茶杯。胡琳正低著頭玩手機遊戲“俄羅斯方塊”,一局完畢,屏幕上的“GameOver”讓她甚是火大,她煩躁地擡起頭,聽到林向嶼講了一個笑話,逗得胡桃露出一個微笑。

胡桃剛洗過澡,還來不及吹頭發,半幹半濕的頭發垂在胸前,有淡淡的槐花的香味。她在睡裙外套了一件米色針織小外套,整個人溫柔得像是住在天上的神仙。胡琳用余光偷偷向她望去,任她平日裏再怎樣“醜女人”地喊胡桃,也不得不承認,她再也沒有見過比胡桃更迷人的女孩。

後來的許多年,每次當別人提到“美人”兩個字,第一時間浮現在胡琳腦海裏的,永遠都是那個月光如水的夏夜,披著米色開衫,濕漉漉的頭發散開,坐在庭中的石桌邊,右手托著下巴,一心一意地同對面喜愛的男生說話的胡桃。

那是她最年輕的時候,坐在她對面的,是她最愛的男孩。

旅途的第二日上午,三個人都睡到日上三竿。胡桃去敲林向嶼的門,男生頂著一張沒睡醒的臉,穿著人字拖來給她開門,他頭頂翹起兩根呆毛,胡桃笑著踮起腳幫他壓下去。

結果下一秒,頭發又“噌”地豎起來了。

“明天再去爬山吧。”

胡桃知道林向嶼是想給時間讓自己在附近轉轉,她想了想,說:“一起走走吧,很多路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是真的不記得了,胡桃走在兩邊種滿了梧桐樹的街道上,茫然四顧,心想,十二年,已經是人生的一個輪回。

胡琳還在旁邊嘰嘰喳喳:“我不許你去找那個男人!他都不要你了,你去找他幹什麽!”

她擋在胡桃面前,生怕她跑了。看著她一臉緊張兮兮的樣子,胡桃忽然笑起來,用手指彈她的腦門:“你成天想些什麽,我說了我要找誰嗎,隨便逛逛買點零食不行嗎?等上了山,有錢都買不到。”

胡琳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胡桃沒有再多解釋。過了一會兒,林向嶼走到她身邊,說:“他畢竟是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