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07年,會呼吸的痛(第3/6頁)

胡琳難得沉默,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她才說:“算了,不說了,我晚上還有晚自習,懶得逃課。對了,你放了暑假,早點回來,上海就那麽好嗎?成天只知道在外面瞎晃,多大的人了,還讓人操心。”

胡桃:“……”

胡桃覺得自己腦門青筋暴突,什麽時候養了這麽個會說話的小鬼頭,好在她早就習慣了胡琳的脾氣,伸出手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行行行,大小姐你說了算。”

在胡琳心滿意足地準備掛電話的時候,胡桃又叫住了她:“胡琳。”

“幹嗎?”

“你還年輕,要是以後遇到喜歡的人,他也正好喜歡你,就好好珍惜。這世界上,不缺真心,不缺緣分,但是兩情相悅實在是太難了。別成天到晚作,你那臭脾氣,沒幾個人受得了。”

胡琳好像不習慣和胡桃說這些,她不耐煩地擺擺手,對著手機說:“知道了,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嗎?再說了,我現在還沒畢業呢,那叫早戀。早戀你知道嗎?真是的,怎麽能亂教小孩子呢。”

胡桃拿她沒有辦法,掛了電話後,一個人去外面散心。在上海,她最喜歡的一條街道是淮海中路,倒不是因為它繁華的格調,而是走過最熱鬧的一段,有藏在角落裏的咖啡廳,安安靜靜,像是停住了時光。

道路兩旁有許多許多的梧桐樹,那總會讓胡桃想到林向嶼。

胡桃拐進一個巷子裏,看到有一家音像店。如今買唱片的人越來越少了,很難再找到音像店,胡桃走進去,發現裏面別有洞天。看得出來老板有錢,店裏的天花板裝飾得很好,唱片本來就薄,偌大的一間店,胡桃粗略估計,幾十萬張碟少不了了。

胡桃挑好唱片,問店員:“你們這裏可以幫忙郵寄嗎?”

負責收銀的年輕人點點頭,結賬以後找來一個木盒子,幫胡桃把唱片一一放進去。胡桃寫上林向嶼的地址,心想就當作是送給他的出國禮物。店員檢查包裹的時候,看到放在最上面的唱片,笑了笑,說:“天後啊?可惜了,好久沒她的消息了。”

胡桃點點頭:“從小聽到大。”

“你最喜歡哪首?”

胡桃想了想,輕聲說:“《蝴蝶》。”

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

“哦,那首,我記得的,收錄在《只愛陌生人》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歌了。”

“是啊,”胡桃點點頭,“1999年。”

1999年,胡桃遇見林向嶼,人海茫茫,世事洶湧。預言中的世界末日終是沒有降臨。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哪一年,讓一生改變。

3.

胡桃暑假回家,林向嶼來接她,車裏就放著她寄回來的CD。

“什麽時候走?”

“八月中旬。”

“嗯,東西收拾好了嗎?”

“嗯。”

林向嶼變得沉默了一些,胡桃還是習慣坐後排,在她的意識裏,總覺得這輛車的副駕駛座永遠都只屬於許然然。

“今年夏天有什麽打算?”林向嶼問胡桃。

“想去一趟峨眉山。”

正好遇到紅燈,林向嶼輕輕踩下刹車,轉過頭看了胡桃一眼,然後收回視線:“一個人?”

“嗯。”

“我陪你去。”

胡桃一愣。林向嶼說:“以前不是答應過你的嗎?”

胡桃不是本地人,她出生在峨眉山底下。那時候金頂上連欄杆都沒有,她年紀小,大人們不敢冒險帶她上去。後來被父親逐出家門,她母親帶她從峨眉山門口走過,對她說,以後你長大了,我們一起上峨眉。

那一年她母親難產身亡,胡桃坐在靈堂裏,哭著給林向嶼講了許多自己過去的事,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她這輩子,再也不能和母親一起爬峨眉山了。

當時林向嶼就說:“以後我陪你去。”

胡桃萬萬沒想到,林向嶼竟然還記得這件事。

“好啊,”胡桃開心地笑了笑,“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我都行。”

胡桃想了想:“那就明天吧,再往後拖就是旺季了。你別開車了,我們坐火車去。”

林向嶼老實交代:“我還沒坐過火車。”

胡桃:“……萬惡的資本主義。”

第二天清晨,胡桃背著書包和林向嶼在火車站會合。因為時間早,火車站人並不多,胡桃打了個哈欠:“好久沒起這麽早了。”

林向嶼給她買了煎餅果子,胡桃一口咬下去,醬汁沾在了鼻尖,林向嶼拿出手機,趁胡桃沒反應過來,“哢嚓”一聲拍了一張照。

胡桃沒理他,繼續專心地吃早飯。林向嶼沒說話,用手肘戳了戳她。胡桃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竟然看到胡琳拖著她的粉紅色HelloKitty行李箱一臉不滿地向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