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第2/5頁)

  況且,額娘正病著,因為她才病了。額娘思慮周道,辦事穩妥,對皇上的脾氣更是摸得清清楚楚,卻是關心則亂,那日聽說她去給八叔講情,只怕皇上盛怒之下責罰她,冒冒失失地跑到養心殿,被皇上口不擇言地數落了一通。她沒受苦,卻害額娘受委屈受氣。而皇上一向敬愛額娘,從無半句重話,那日多半是被她氣得急了,最後卻也沒把她怎樣。仔細想想,皇上看著她和弘歷弘晝皺眉挑剔的時候多,板著臉說教的時候多,說到底不過是怕他們淘氣惹事,怕她好壞不分被人教唆利用。外人怕他那張冷臉,他們幾個卻是一點不怕,知道他其實是個心軟的阿瑪,雷聲大雨點小,並不舍得真懲罰他們幾個。知他極疼她,極想聽她叫一聲阿瑪,她偏偏慪氣,不論額娘明裏暗裏怎麽勸,她偏偏不叫,得著機會就挑戰他的權威和耐心,當時還對自己說是他霸道不講理,自己才是占理的一邊,其實又何嘗不是仗著他的寵愛撒嬌耍賴?想證明無論怎樣,他都會疼她寵她吧?

  離開博克塞裏時,曾想著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見皇上,好好磕三個頭,叫一聲“阿瑪”,對他說:女兒從前年幼不懂事,總惹阿瑪生氣,如今知錯了。阿瑪聽了必會歡喜,額娘也必然欣慰,只怕這一下,病就好了。以後,看著合適的時機,再請額娘為弘時說幾句好話,求十三舅舅勸阿瑪把八叔放出來。若能冰釋前嫌,大家從此和和氣氣過日子,最好不過。

  怡安知道,對母親的死,皇上阿瑪皇後額娘都很惋惜,得知她還活著,只怕也是高興的。沒見到圖雅他們之前,還指望得到一點線索後,告訴皇上,求他派人幫忙尋找。不曾想母親自己回來了,卻不肯暴露身份。她能理解母親的顧慮,世人眼中,母親早死了,死而復活,牽動的可不止一兩人一兩家,若是鬧到朝中,只怕皇上也要為難。只是她該怎麽辦呢?

  回京城?母親的奔波等待勢必落空。跟著母親走?阿瑪額娘可也在等她回去呢!怎麽能既不讓母親難過,又不讓阿瑪額娘傷心?能不能找到兩全的法子?

  怡安試探地問圖雅,母親能不能留在大清。她覺得母親不在意身份,皇上不會治母親的罪,還會設法袒護,只要母親的身份不被外人所知,就不會出問題。母親他們漂泊這些年,吃了許多苦頭,有皇上的庇護,不如在大清安定下來。最好能住在京城一帶,讓她可以兩邊兼顧,都做好女兒。

  圖雅愣了一下,不知如何說清這其中諸般利害顧慮,只好反問:“你要我們留在大清,把哈爾濟朗一人丟在歐羅巴?”

  “哥哥不能也回來麽?歐羅巴有什麽好?”

  圖雅不覺得歐羅巴有多好,然而,楚言巴巴地非要帶他們去那裏,必定是對他們最好的安排:“哈爾濟朗若是在大清,會怎麽樣?大汗和噶爾丹策零會怎麽想?皇帝會怎麽想?就算皇帝看在母親和你的份上,善待他,難保其他人不妨他象防賊一樣。就算眼下這位皇帝好說話,還不知將來如何。”

  怡安本想說大清的皇帝對準噶爾並不壞,先帝和噶爾丹打了那麽些年仗,死了那麽多人,可對色蔔騰巴爾珠爾兄妹還是挺優待的,隨即想到,那種優待只是對俘虜的優待,難道叫哥哥也去給皇帝做侍衛?想想哥哥的身份,實在很難置身於清準矛盾之外,也很難不讓朝廷多心。母親先遠遠送走哥哥,再回來接她,來回奔波,就是因為哥哥的身份遠比她要敏感重要。

  “母親做事總有她的道理。只有離大清和準噶爾都遠遠的,沒人知道沒人在乎他是誰的地方,哈爾濟朗才能堂堂正正,自自在在地活著。”圖雅話題一轉:“你舍不得皇上和皇後,是嗎?”

  “他們對我很好,和親生的一樣。額娘因為我病倒了,皇上囑咐我早去早回,如果,我悄悄走了,他們一定很傷心。”怡安垂下頭,眼中閃著淚花:“我知道,這樣想對不起媽媽,媽媽會生氣,可是——”

  圖雅嘆息著,握住她的手:“怡安,母親不會生氣,她只會高興。生恩怎及養恩?如果你這麽容易就忘了皇上皇後的養育之恩,忘了他們的好,母親只怕倒要失望。父親母親都是重情義的人。”

  怡安略略好過,突然想到:“圖雅姐姐,你一直跟著媽媽,會不會想你自己的媽媽?她有沒有怪你?”

  “沒有。我是母親買的女奴。是我的生母求母親買下我,帶我走。”

  “呃?”怡安從不知圖雅是怎麽到家裏來的,就記得她和阿格斯冷水靈一樣,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樣,後來做了阿格斯冷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