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安(第4/7頁)

  醒來時,獨自躺在一個山洞裏。過了好一陣,敖其爾走進來,見他蘇醒,松了口氣,露出笑容。

  敖其爾從沒真正上過戰場,是武藝最差的一個,但他機靈有急智,還有一手好箭法。混戰一開始,他就刻意離開人群一些,找到一個視野開闊又隱蔽的地方,用箭追殺四下試圖逃走的土匪。發現那個喬裝的土匪,他大聲向阿格斯冷示警,可阿格斯冷還是受傷。敖其爾跑過來救援,一邊把阿格斯冷送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一邊擋住那把要命的刀。

  他告訴阿格斯冷,他們沒能殺光那群土匪,有六七個雖然帶傷跑了,短期之內應該不可能再去襲擊楚言帶領的隊伍。其他的同伴都死了。敖其爾用馬載著受傷的阿格斯冷離開戰場時,還有兩個受了重傷但活著。敖其爾找到這個山洞,放下阿格斯冷,回去時,那兩個人已經失血過多,沒氣了。

  阿格斯冷昏迷的一天多,敖其爾處理了留在戰場的受傷土匪,掩埋了同伴,收檢了他們的武器,從死去的戰馬身上割下大塊的肉帶回山洞,把屍骨也埋了,又把兩三匹受了傷但還能動的馬連趕帶拖地弄了回來。這樣一來,殘存的土匪回到戰場,弄不清他們的傷亡,心存害怕,就更不敢再去襲擊楚言的隊伍。在這幹旱荒涼的山區,他們吃馬肉飲馬血,可以生存一段時間,不用出去覓食。

  阿格斯冷傷得很重,但不致命。從小,楚言就給他和哈爾濟朗準備有隨身的急救包,裝著上好的傷藥紗布繃帶,和應急的藥丸,又要他們學會處理傷口,實行自救。年輕,求生意志強,他恢復得很快。

  敖其爾卻越來越虛弱。那一天,他也受了傷,只是沒有失去行動能力。他把自己身上帶的傷藥用來救治阿格斯冷,自己草草包紮一下就返回戰場,處理後事,來回奔波,傷口一直滲血,發炎化膿。他一直設法瞞著阿格斯冷,到了瞞不下去時,他的情況已經很糟。他又不肯用阿格斯冷帶的藥,一定要他留下以備後用。

  “敖其爾?”怡安越聽越覺得這個名字耳熟:“是背叛媽媽的那個準噶爾侍衛嗎?我還以為他是壞人呢!”

  圖雅和阿格斯冷都是一愣,隨即想到他們當初也是這麽看敖其爾的。

  阿格斯冷想了想說:“他不算很好的人,也不能算壞人。他死前對我說了一些事。他是準噶爾人,被俘後被帶去北京,看清人的臉色過了十多年日子,有怨有恨,也不敢表露。在北京,他曾受過母親一個族人的欺負,知道她不是皇室女兒,隨母親回到準噶爾時,心中對她並無敬意。母親給了他權力和機會,因為貪心和野心,他做了對不起父親和母親的事,以為一旦敗露,父親母親一定會懲罰報復,就想先下手為強,索性投靠到對頭那邊。沒想到父親和母親饒恕了他,母親還答應照顧他的孩子。他到底是條蒙古漢子,知恩圖報,重義守諾,從此對母親忠誠不二,只等著用性命報答母親的機會。如果不救我,他一定能追上去,和他的孩子在一起。”

  圖雅嘆道:“他的兒女現在都在英格蘭,和哈爾濟朗一起。兩個人都很聰明,適應得很好。敖其爾可以放心了!”

  阿格斯冷始終想著在宰桑泊殉國的阿格策望日朗,悄悄潛回準噶爾,到宰桑泊找到阿格策望日朗的埋骨之地。楚言帶著哈爾濟朗和圖雅走了,再不回來。水靈死了。怡安在清國。都不可能回來拜祭。如果能長眠在有著一家人快樂記憶的地方,阿格策望日朗一定會在天國含笑。準噶爾的政治中心移到了西邊伊犁一帶,阿克蘇行宮已為噶爾丹策零所有,阿格斯冷就往東走,回到烏倫古湖行宮。

  當日,阿格策望日朗離去得匆忙,來不及安排侍從仆婦,留下話讓他們自尋出路,行宮裏的東西無論什麽都可以拿走。

  楚言是個大方的好主人。服侍她的哪怕是奴隸,定期都有例錢,年節有賞賜,不缺吃穿,無處花,只有存起來,幾年下來都有些積蓄。有幾個人原本就是因為沒有家沒有親人,才被指派留守行宮,才被楚言一直帶在身邊,沒有地方可去,商量之後決定留下。楚言當初在林中設下迷障就是不願被打擾,離開的幾個人發誓不會把行宮的秘密說出去。

  跟著阿拉布和巴爾斯來的那些人被放走,隔了半年,有兩個人財迷心竅,又悄悄潛進來,搜刮財物。留下的多是老人,不知該怎麽辦,只有常年留守行宮的哈根巴斯有些武力,有些經驗。老人們不出頭正面沖突,只在暗中弄出奇怪聲響,逼得那兩人取了點東西匆匆離開。老人們擔心還會有人闖進來尋寶,又想不出好的辦法,可巧阿格斯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