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安(第3/7頁)

  圖雅盡量說得簡單輕松,怡安的心隨著他們的敘述上上下下,一時緊張,一時慶幸,一時流下哀傷的淚水。她對父母,對他們的經歷抱負知道得實在太少,比起父母遭遇的種種不公和災難,比起哥哥姐姐們經歷的生死考驗,她的生活太平順太容易太簡單。當父親血戰沙場,直到孤獨地死去,當母親強忍悲痛,帶著眾人跋山涉水,當哥哥藏起所有的軟弱,成為年輕的領袖,當水靈姐姐為了救護母親而死,當阿格斯冷帶著很少的人頑強地擋住強盜,當圖雅堅定地陪伴協助母親,她都在做什麽?她甚至不知道她的親人面臨生命危險,不知道他們在流血流淚。她知道,即使在最為難的時候,他們始終掛念她,祝福她。她配不上他們的疼愛。

  察覺她在悲傷之下的自責,圖雅探身過來,握住她的手:“知道你留在京城,得到很好的照顧,平安快樂,一直是母親最大的安慰。如果你和我們在一起,你也會做很多事,會做得很好。母親說過,所有人都有潛能,只有在需要的時候下才會發揮出來。你在博克塞裏,就做得很好。母親知道了,一定會很驕傲。”

  怡安停住淚,咬著嘴唇點點頭,心情漸漸平復。

  一路上,筱毅斷斷續續地聽圖雅說過一些事,主要是西域的地理氣候,準噶爾上層的人事,也回答他對洋人世界的好奇提問,今夜聽到完整的故事,驚心動魄,如癡如醉。聽見圖雅安慰怡安的話,對她又添一層敬重欽佩。想起圖雅說過的身世,八歲的無知女奴機緣巧合地到了怡安的母親身邊,相隨二十年,是學生是女兒是朋友是助手,接物待人,想必已得她母親真髓。

  倒是同為故事中人的阿格斯冷,得知楚言和哈爾濟朗平安到達目的地,大部分人都得到良好的安置,就已心滿意足,再沒有好奇心了,坐在一邊,仔細地照看著爐火,不時為三人續上熱奶茶,只有被圖雅問到時說上幾句。

  怡安和筱毅都發覺故事似乎還缺少了一個部分,禁不住向他看過來。

  又是圖雅開口詢問:“阿格斯冷,你們和那夥土匪的戰局,結果怎麽樣?你是怎麽回到烏倫古湖的?其他人呢?”

  阿格斯冷放下火鉗,慢慢地坐回藤椅上,傷感地用手捂住臉:“其他人都死了。是敖其爾救了我,他也死了。等我傷好,已經過了一個月。我不認得往前的路,知道追不上你們,就帶著弟兄們的骨灰回到準噶爾,去宰桑泊起出父親和思想的骨殖,一同帶回這裏安葬。”

  印度北部的山區,地形復雜,氣候惡劣,非安居之所,出沒著不少土匪。楚言帶領的隊伍人很多,大部分是女人孩子,又帶著許多行李,進入那片山區,很快就引起土匪們的主意。一路上,侍衛們打退了十好幾股小規模的土匪進攻,眼看就能走出那片山區,卻遇到大股土匪襲擊。而且土匪這次很聰明,居然預先繞到他們前面,設下埋伏圈。

  準噶爾人,不管男女老少,血管裏都流著不畏不屈的血液。經過有效的組織,路上的磨練,雖然出其不意被傷了幾個人,卻沒有人驚慌害怕。打先鋒的侍衛很快突破土匪的埋伏,大部隊有條不紊地迅速走出包圍圈。阿格斯冷帶了十個人斷後。

  土匪雖有百人,但是烏合之眾,衣裳破爛,裝備零亂,戰鬥能力應變能力以及士氣完全不能與身經百戰視死如歸的準噶爾武士相比。然而這些是土匪,不是軍隊,目的不是作戰,不是勝利,而是搶財物搶女人,仗著人多,熟悉地形,想要撇開這群煞星,往前追去。阿格斯冷這方人少,攔截起來頗為費勁。

  土匪群中,阿格斯冷發現幾個面熟的,竟然是先前打劫不成逃走的,而且原先不是一夥。看來,這山區偏遠貧瘠,土匪們生意不多,死活盯上了他們這條大魚,暗中尾隨,收集交換情報,發現沒有一撥人馬可以得手,索性聯手起來,準備成功了坐地分贓。也幸而這些人是臨時匯成的,缺乏指揮協調,互相拖後腿,才那麽容易被楚言等人逃出去。

  阿格斯冷原本只想拖住他們,讓大隊人馬走得遠些,發現這些,改變了主意,通知手下能殺就殺,能傷就傷,盡量不要放走,以免他們又去糾集更多的土匪,想出更惡毒的計策,下一次造成更大傷害。

  發覺這群武士改變了策略,不但攔截,更要殲滅他們,土匪們一開始驚慌失措,到底是亡命之徒,狗急跳墻,變得兇狠聰明。

  阿格斯冷不記得自己殺傷了多少個土匪,只看到土匪一個個一片片地倒下,他的同伴也倒下了好幾個,他的馬也受傷倒地。有個狡猾的土匪剝下陣亡的準噶爾武士的衣服,披在身上向他靠近。阿格斯冷沒有提防,發現時已經閃避不及,雖然殺了那人,也被對方重創。眼看又有一把刀砍過來,阿格斯冷無力躲避,以為自己要死了,斜地裏飛來一腳,把他踢到一邊。他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