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安(第2/7頁)

  筱毅勸住怡安。阿格斯冷解開韁繩去拉薩娜,不想薩娜卻不肯動,定要守在阿格策望日朗和思想的墳邊。四人無奈,只得由它去。

  剛要往行宮走,就聽林子外人聲馬鳴一陣噪雜。筱毅嘆了口氣:“怡安,是你的衛隊,在找你。”

  冬夜靜謐,薩娜的嘶鳴聲傳出老遠,驚動了營地守衛。察覺怡安不在帳中,她的愛馬也不見了,隊長恐怕這位藝不高膽子極大的格格趁夜甩下他們獨闖行宮,不知遇到什麽危險,坐騎嘶鳴示警求援。想到萬一格格有個好歹,自己的下場,大冷天的,隊長嚇得一腦門冷汗,連忙點足手下,和同樣擔著幹系的準噶爾武士一道,趕往行宮救駕。

  行宮邊上的樹林,早年就被楚言做過手腳,設了迷障。沒人領路,不知底細的人容易迷失方向。這些年,為了驅趕外人,阿格斯冷又加設了些機關。林密夜黑,難尋道路,不辨方向,他們的馬匹自不能與回到老家的薩娜相提並論,沒走多遠就有幾個人中著,一時人仰馬翻,亂成一團。士兵武士都知道了行宮鬧鬼的傳言,對那位鬼公主,又是敬畏又是害怕,裹足不前。

  隊長心裏慌做一團,大聲叱罵催促,猛然聽見背後,行宮方向傳來幽幽女聲,叫他的名字,嚇得往前一趴,差點跌下馬去,好容易穩住神,回頭看見一個女子手持火把從林中向他們走來。

  來得近了,認出是怡安格格,隊長長出一口氣,不敢責怪,只好慶幸:“格格,您沒事吧?您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您的馬——”

  隔著十來步,怡安站住:“我沒事,讓你們受驚了。我在帳中聽見母親喚我,跟著那個聲音到了行宮。我的馬從前是我母親的坐騎,經過母親遇難之處,懷念故主,忍不住發出悲聲,不意驚擾了諸位。統領不必擔心,這是我母親的地方,沒什麽能傷我。”

  這番話是以蒙語說的,雖然輕柔,在靜夜中分外清楚分明。諸人聽進耳中,驚疑之余,又添懼意,聽見格格叫他們退回營地,恨不得一拔腳就退出這片林子。

  隊長還算盡職,好言勸道:“請格格也跟我們回去吧。明晨天亮,末將再帶人陪格格至行宮憑吊公主。”

  怡安搖搖頭:“母親顯靈喚我,必是有話對我說。待我見過母親,說完話,就回去。我的馬兒認得路,統領不必擔心。”

  隊長對公主顯靈一事將信將疑,卻也知道這片林子裏有古怪,自己這些人不可能走到行宮,也不可能強行把格格帶回去,也不好當面違抗,只得遵命撤退。

  阿格斯冷和筱毅陪著怡安回到行宮,從前一家人起居的小廳已經收拾得溫暖舒適。行宮裏留下的兩三個老仆人找出桌椅靠墊,取來幹柴,點燃壁爐。圖雅燒上一鍋水,從暗櫥裏翻出一點還沒變質的茶葉。

  冷寂的冬夜,在這被外界認為廢墟的地方,四人圍著火苗跳動的壁爐,坐在藤椅上喝茶,一時心神恍惚,疑在夢中。

  圖雅先開口,向怡安問道:“你已經知道父親的事了?”

  “嗯。”怡安將在博克塞裏遇見羅蔔藏索諾和噶爾丹策零的事說了一遍。

  阿格斯冷冷哼道:“羅蔔藏索諾還是這麽沉不住氣!我看他鬥不過噶爾丹策零。”

  圖雅嘆道:“恐怕伊犁那邊要出大事了。我們還是盡早離開準噶爾的好。”

  怡安抿抿嘴,帶著兩分希望看過來:“圖雅姐姐,阿格斯冷哥哥,我媽媽真的還活著嗎?你們可知道她和我哥哥去了哪裏?”

  “知道。”圖雅點點頭,笑道:“她在筱毅家裏等著你。她請筱毅陪我來接你。”

  “啊?”這消息超過她的預期,怡安愣住了,不敢相信。

  筱毅附和說:“是真的。我見到你母親了,她很和氣,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卻想起那個擁抱,臉突然紅了,幸而光線很暗,沒人注意。

  阿格斯冷問:“哈爾濟朗呢?也在清國嗎?”

  “哈爾濟朗在歐羅巴的英格蘭上學。”圖雅往壁爐裏添了塊柴,笑道:“還是從頭說起吧,好多事怡安都不知道,也不知別人都是怎麽告訴你的。”

  當下從她那年想悄悄帶怡安回準噶爾未遂說起,烏倫古行宮的飛來橫禍,阿格策望日朗辭別妻兒上戰場,楚言發誓不再踏上準噶爾土地,帕米爾高原歷險失散,大部分人留在尼泊爾定居,楚言帶著一群年輕人飄洋過海,最後到達英格蘭,所有環節一個不落。有些事發生時,她不在場,邊說邊向阿格斯冷求證,讓他補充一些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