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第4/6頁)

  筱毅覺得那幅畫像絲毫沒有畫出她如今的神韻。也許,那畫畫的人只記得她從前的樣子,沒見過如今的她。

  她的眼睛象微溫的潭水,清澈暖人,更像平靜時的大海,深深藏起無數秘密,只給人看那一片波光。她的脊背像一座山梁,不高,卻足以支撐在意的一切。她的人像春天的暖風,可於一夜間使百花開放。她也象怡安說的星星,安靜地關注守望。

  筱毅想起怡安的百寶箱,她每年生日都能收到的“家書”,想起她一路走來得到的愛護,突然覺得是怡安錯了。她一直因為不能見到親生母親,缺乏母親陪伴而傷感,其實,她母親一直陪在她身邊,無時不刻。

  “姑姑,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怡安。”

  楚言點頭微笑,突然上前給了他一個輕柔的擁抱:“怡安喜歡你,我也喜歡你。能得到你真心看待,是怡安的運氣。”

  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筱毅給鬧了個大紅臉,囁嚅地咕嚕著:“怡安很好,我,運氣。”

  靖夷和圖雅都笑了。筱毅和怡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投意合,但願能相伴一生,白頭偕老。

  送走筱毅和圖雅,楚言重新凈手焚香,在洛珠和蕓芷的靈前,述說禱祝一番。

  轉向靖夷,開門見山地問:“聽你派來服侍我的婆子說,蕓芷前些年大病一場,舊傷病發作,以致纏綿病榻,最終還是不治。我問她是什麽舊傷。她說太太早年路遇強盜,傷了要害,經脈受了損傷,落下心悸頭暈的毛病。靖夷哥,那強盜,可與九阿哥有關?”

  靖夷沉默片刻,嘆道:“那些事都過去了。如今,九阿哥落得那樣下場。我們沒必要落井下石。”就算曾經憎恨過,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聽聞那人被除籍削爵,連名字都被改成豬狗,性命朝不保夕,只覺得可憐可嘆,再恨不起來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天皇貴胄,一輩子高居人上,呼風喚雨,到老來,跌落泥塘,仰人鼻息。下手的還是親哥哥。真讓人不知說什麽好。

  楚言默然,好一會兒,輕聲說:“對不起,若不是因為我,你們也不會卷進去。”

  靖夷安慰地笑道:“別自責。要不是你,我恐怕也娶不到蕓芷,蕓芷也認不得寒水。寒水是個好人。蕓芷同她情逾姐妹。她對筱毅對怡安,那可真是掏心掏肺,比我們這些親爹娘還要仔細周到。”

  “她那孩子,可有下落了?”

  “還沒。九阿哥的嘴緊得很。”

  楚言長嘆一口氣,皺眉沉思。

  靖夷體諒地說:“筱毅他們這一去一回,怕不得幾個月。我們不如往京城走一趟吧,看看能不能有什麽法子。”

  “靖夷哥?”

  “聽說,八阿哥的情形比九阿哥還糟。我猜你必不能看著他去死。”所以,他讓筱毅去找怡安,她才是他的責任。

  楚言有些無奈地嘆道:“當初,請你把那道密旨帶給他,總以為那麽個聰明人,見勢不好,及早抽身,總該能保住一家人。誰成想——我若沒回來,不知道,又或者為了怡安分不出身,也只好罷了。偏偏,又回來了,知道了,怡安的事也插不上手,還真是沒法眼睜睜地看著他——”若只是死還罷了,反正到頭來,誰也逃不過一死。那麽個人,那麽清深義重,死得那麽屈辱,那麽悲慘,她沒法袖手旁觀。就算他真做了什麽,辜負了許多人,他和她之間,總是她欠的多一些。

  “興許,該怪我。那年,我把密旨交給八爺,他再三問我,你是否還活著。我說你早已不在人世。他當時臉色一灰,好像心死了一般。八爺那麽精細能幹的人,毫無掙紮就落成今天這樣,大概真是不想活了。”

  楚言心中一痛。胤禩,你這個傻子,呆子!

  穩住心神,嘆道:“哪裏怪得了你?你也有苦衷。當初,阿格策望日朗逼著你幫忙圓謊,太難為你了!這些年,你心裏想必也不好過。再說,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活著。不要說你,就是我自己,也只想著走一步看一步,好幾次險險沒命,也沒想到真還有命回來,還有見到你們見到怡安的一天。”也許,真的是阿格策望日朗的英靈,一直跟著她,幫她避陷擋災。

  短短幾句話,掩去了多少危機劫難?靖夷上下打量她,已經看不到那個嬌憨少女的影子。這個女子,經歷了多少辛苦,走過了怎樣的路?能否否極泰來?前方還有什麽等著她?